洪都拉斯：被烧死的囚犯们

    发生在中美洲国家洪都拉斯首都一所监狱的火灾，引起了外国媒体的关注。人们关注众多在大火中丧生的囚犯，关注大火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当地时间2月19日，一名30岁的洪都拉斯男子死于烧伤引起的肾衰竭。他是14日晚间洪都拉斯科马亚瓜监狱大火的第359名遇难者。

    让遇难者家属难以接受的是，消防队员赶来救火时，被监狱看守挡在门外长达30分钟，从而酿成了全球百年来伤亡最惨重的监狱火灾。

    逃进浴室：致命的选择

    当地时间2月19日，在洪都拉斯首都特古西加尔巴的埃斯库拉医院，30岁的威尔逊·加西亚死于烧伤引起的肾衰竭。他是14日晚间在洪都拉斯科马亚瓜监狱大火的第359名遇难者。

    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科马亚瓜市位于洪都拉斯中部。科马亚瓜监狱设计容纳250人，却关押着852名囚犯。监狱共分10个监室，每个监室容纳70至100多名囚犯。

    2月14日晚11点多，32岁的赫克托耳·丹尼尔·马丁内斯正在第六监室双层铁床的上铺酣睡，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声。他睁眼一看，监室内火光熊熊，直冲屋顶。

    监室内已乱作一团，囚犯们呼喊着冲向监室惟一的出口，却发现“铁将军”把门。大多数人像退潮一般涌向监室的另一头，那里有个浴室，里面有水，还有水槽。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致命的选择。第六监室的135名囚犯中，只有28人最终通过惟一的出口逃生，另外107人，或被烧死，或窒息而死，其中很多人死在浴室中。

    18岁的塞尔比姆·埃唐内是28名获救者之一，他说，大火蔓延时，他无助地躲在相对安全的角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我们被锁在里面，只能听天由命。”埃唐内说。

    过了一会儿，一名看守拿着钥匙走过来，却没有打开监室的门，看了几眼后转身跑开。

    “他慌里慌张地把钥匙扔在地上，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丁内斯说。

    “他冒着大火给我们开门”

    就在马丁内斯他们绝望时，一名执行看守任务的囚犯跑过来，捡起钥匙，不顾热浪灼人，把监室的门打开。

    此后，这名“看守”拿着这串救命的钥匙，打开了所有监室。有的监室一时间找不到匹配的钥匙，他就拿来一把椅子，把监室的锁砸开。

    对于这名犯人看守，因盗窃汽车被判11年监禁的何塞·恩里克·格瓦拉感激地说：“他冒着大火给我们开门，是他救了我们。”

    监狱里到处是易燃的窗帘和床垫，大火早已从第六监室蔓延到其他监室。10个监室中有5个起火。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小时才得到控制。

    监室内，拥挤的铁床被烧成焦黑色，坍塌在地。一个监室的浴室中有“数不清的尸体”。另一个监室浴室的水池中，两具尸体面对面坐着，下半身完好无损，上半身被烧黑。水池旁边，很多尸体堆积在一起，被烧得无法辨认。

    “其他监室里的尸体也多呈这种姿势。”洪都拉斯人权律师日耳曼·埃纳莫拉多说。他还说，很多囚犯试图用搭人梯的方式爬上屋顶逃生。

    “真是太可怕了！”幸存者艾拉迪奥·奇卡说，“幸运的是我和少数人逃了出来，其他人就没有我们这么幸运了。”

    囚犯点燃床垫引起大火？

    大火被扑灭后，那些未烧伤或轻微烧伤的囚犯被集中在未着火的监室里。那些伤势较重的囚犯被送到首都治疗。

    对于火灾的起因，目前没有定论。比较一致的说法是，2月14日晚，第六监室的两名囚犯因床垫发生争执，其中一名囚犯大喊“我们将全都死在这里”。晚上10时49分，这名囚犯给科马亚瓜省省长葆拉·卡斯特罗打电话，声称要烧掉监狱。几分钟后，他点燃了自己的床垫。

    葆拉·卡斯特罗马上给红十字会和消防队打电话。消防队赶到监狱，却被挡在门外30分钟。监狱看守认为，囚犯们在制造骚乱，以借机越狱。

    但洪都拉斯监狱总长达尼洛·奥雷利亚纳说，火因与监狱暴动无关，确切原因正在调查。“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囚犯点燃床垫纵火，二是电路老化短路。”

    2月16日，遇难囚犯的遗体被运到首都进行辨认。一名负责此事的官员透露，这一过程将持续数星期。

    很多遇难者亲属不相信“囚犯烧床垫”的说法。“大火不可能是烧床垫引起的，因为这个人（指烧床垫的人）不是独自一人，他和那么多人住在一个拥挤的监室里，如果他纵火，其他人绝对不会坐视。”曼奴拉·艾尔瓦多女士说。她34岁的儿子在火灾中丧生，儿子在今年5月服完刑期后便可获释。

    消防队员在监狱外等了30多分钟，才被允许进入

    有幸存者说，监狱看守不仅漠视他们的求救，还向一些试图逃离火海的囚犯开枪。而火灾当晚拍摄的一段视频显示，看守的确曾在监狱内开枪。

    火灾发生当晚，监狱的12名看守中只有6名当班，其中4人在监狱的瞭望塔上。

    菲德尔·特赫达是4名在瞭望塔上值班的看守之一。他说，地面上的两名看守中，有一人手里拿着各监室的钥匙。

    特赫达说，事发当晚10时50分，他看到第六监室冒出火光，遂鸣枪示警。但是按照监狱的管理条例，他不能去帮囚犯逃命。

    “那将是犯罪行为！”2月15日，身着制服的特赫达站在科马亚瓜监狱外对美联社记者说。

    米格尔·安杰尔·洛佩兹是当晚地面上的两名看守之一，他说自己在发现起火后马上打电话通知消防队，但消防队用了30分钟才进入监狱。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防队员在接受洪都拉斯《时代报》采访时表示，他们在监狱外等了30多分钟，才被允许进入。

    虽然狱警否认曾阻止囚犯逃生，但遇难者家属不相信这种说法。

    2月15日，彻夜守候在监狱门口的囚犯家属与手持盾牌的防暴警察发生激烈冲突。家属们希望进入监狱寻找失踪的亲人，其中一些人试图越过黄色警戒线、翻越监狱外围的铁丝网，被警方逮捕。愤怒的民众向警察投掷石块，警方随即鸣枪示警，并向人群投掷催泪瓦斯，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他们把偷一只鸡的人关入监狱50年”

    洪都拉斯地处连接南北美洲的中美洲，是南美毒贩将毒品运到美国的必经之路。该国犯罪率长期以来居高不下，谋杀指数更是世界最高——平均每10万居民中就有82.1人被杀害。

    对于高犯罪率，洪都拉斯采取了“铁拳”行动。2003年，洪都拉斯修改了刑法，将黑帮头领的刑期延长一倍，达12年，同时宽松定义黑帮分子，有文身的人就可能被视为黑帮分子。

    “采取‘铁拳’就意味着要增加刑罚，让囚犯很难出狱。”美洲人权观察组织负责人何塞·米格尔·维万科说。这样一来，需要审理的案子增多，“案件积压严重，监狱中的很多人未被定罪”。

    玛利亚·利蒂西娅·阿尔瓦拉多说，她27岁的儿子、出租车司机格尔森·奥兰多·奥特兹在试图偷一个钱包时被抓，关入科马亚瓜监狱。律师告诉她刑期最长也就1个月，可奥特兹已被关了4个月，直到在火灾中丧命。

    “他至死都未经审判，”阿尔瓦拉多说，“他们把偷一只鸡的人关入监狱50年，但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他们却从来不抓。”

    旧案未结又来新案，洪都拉斯监狱于是人满为患。该国的24座监狱只能容纳8000名囚犯，但现在关押着13000多人。

    发生火灾的科马亚瓜监狱并非洪都拉斯最差的监狱，相反，很多囚犯的家属表示，他们的亲人愿意到这座监狱服刑，因为“这里的暴力事件相对较少”。

    悲剧就在这座受“欢迎”的监狱里发生了。

    “如果全国的监狱均安装了应急系统的话，悲剧是可以避免的，至少不会死伤如此惨重。”洪都拉斯人权律师日耳曼·埃纳莫拉多对本国HRN电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