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理解了,祖先们为何要发明如此多的传说来解释极光的成因。说真的,我有些羡慕他们的迷信,毕竟,这种自然现象因此多了不少神秘感。
某些奇景值得等待
“如果把太阳比作芭蕾舞演员,极光就是她裙摆的幻影。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就像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偶然仰望星空》中写到的那样,世界上总有某些奇景,值得我们花上很长时间去等待它发生。此刻,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仰望着黑沉沉的极夜,似乎已和大地融为一体,毫不在意阵阵袭来的彻骨寒意。是的,这里就是瑞典的“阿比斯库蓝洞”,它深入北极圈240公里,是全球观测北极光的最佳地点之一。
我赶上了好时候。根据美国宇航局(NASA)的预测,太阳黑子爆发在即,今年的极光将无比绚丽。大幕徐徐拉开,演员即将登场,四周高耸的群山就像为戏台加了个边框。这么精彩的演出一辈子也难得欣赏几回,这也是我为什么躺在雪地苦苦等待的原因。
极光在哪儿?何时现身?我并非专家,只知道它就是大自然的狄娃(通常指代戏剧中的女主角);或者通俗一点讲,是今晚出场的、最大的“腕”。
我们一行7人是早些时候从伦敦飞抵斯德哥尔摩的,驱车驶过基律纳市,继续颠簸1小时才来到阿比斯库山间旅馆,一同带来的还有足够维持4天的给养。一位专业级的“极光猎手”——瑞典空间物理研究所的乌尔班·布兰德斯托姆博士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每天都会定时接收NASA给出的观测数据和分析报告,据此精心选择晚间的观测点。
既然我属于外行,科普自然成了乌尔班的任务。“我比较偏学术化。”正像他在开场白中提到的那样,太阳风、带电粒子、电离层模型、耦合效应……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浅显的名词理论,我听了还是不知所云。眼看自己的讲解无人称道,乌尔班只得提前收场:“如果把太阳比作芭蕾舞演员,极光就是她裙摆的幻影。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观众中有不少东亚面孔
我顺便提起,这里的中国和日本人为啥如此多?“他们认为极光代表好运,”对方回答,“如果有人在极光出现期间怀孕,旁人会说这是个男孩,长大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观赏极光的最佳时间是晚上10点至次日凌晨两点。次日上午,我们就跳上雪橇出发了。时值北极的冬季,太阳就那么懒洋洋地挂在地平线上,每天只有4个小时“上工”。绕过Torneträsk湖,雪橇的“发动机”——爱斯基摩犬停了下来,看样子累坏了,想歇息一会。向导可不容许狗儿们偷懒,他大吼一声,众犬再次拔腿狂奔。听着狗群的喘息声与雪撬在雪原上滑动的滋滋声,环顾四周,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壮阔却单调的景色,难免昏昏欲睡。
出发前,我把几乎整个衣柜里的服装都套在了身上,厚厚的防水靴也不能落下。托红葡萄酒的刺激作用,我们精神饱满地来到了海拔1110米的Noulja山脚下。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大伙儿胆颤心惊地沿着结冰的户外升降梯向上攀爬,终于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天空站”(管理者搭建的一座小木屋,能为疲惫的游客提供临时性庇护)脚下。
气温逼近零下20摄氏度,山顶上约摸有100人仰望天空,其中许多是东亚面孔。我不想这么干等下去,决定先回屋与查德·布莱克利聊会儿天。此君之前在美国怀俄明州搞摄影,后来跑到瑞典长住。了解到我的来意,他的眼中顿时迸射出传道士碰见潜在信徒时那样的光芒,忙不迭地翻出几张得意之作向我介绍,拍摄的对象自然全是极光。
我顺便提起,这里的中国和日本人为啥如此多?“他们认为极光代表好运,”对方回答,“如果有人在极光出现期间怀孕,旁人会说这是个男孩,长大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阵阵骚动,有人大叫“开始了”,我们急忙冲出门去。天空中确实有模糊的闪烁,就像在旋风里打转的薄雾,影影绰绰地向天顶移动。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可不久后,天空便黯淡下来,闪烁也停止了。观众们只得悻悻地四散而去。感觉上,这就像一场万事俱备的派对就要呼之欲出,却因为不明原因而遭到推迟。
极夜舞台上的盛大演出
五光十色的光幕在天空中不知疲倦地舞动,由东至西,姿态变化万千,如同一幅活着的抽象画。
第二天白天也不能闲着,我们给自己安排的活动是机动雪橇比赛,大家顺着桦树林中的雪道穿行,被碎冰覆盖的树叶在车头灯的映照下,像镶满钻石般晶莹剔透。
傍晚时分,大嚼了一顿驯鹿肉排后,我们整理好行头再次上路了。这回,登山向导克拉斯·蒂格斯特罗与我们同行,他也是一名极光专家,循着雪地里各种动物留下的脚印——驯鹿的、雷鸟的、北极狐的……不时看看天空,期望找到些许蛛丝马迹。辛苦跋涉了快1个钟头,我们总算来到一座孤峰上,喝了点热黄莓汁暖暖身子,就地扎营等待。
我们的运气出奇地好。没过多久,北方的天空中就泛起了汹涌的“白雾”,雾的表面还点缀着绿色,令人想起海洋浮游生物发出的磷光。“绿色的是氧分子,”克拉斯说,“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极光。如果氮分子相互碰撞,激起的就是蓝、紫色,但要罕见得多。”
至少今晚不是这样。这场表演的绚丽程度确实超乎想象。传说中掌控极光的女神似乎卯足了劲,在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五光十色的光幕在天空中不知疲倦地舞动,由东至西,姿态变化万千,如同一幅活着的抽象画。弯弯曲曲的、钟乳石状的柱状体忽而落向天边,抚抱着崇山峻岭,忽而变成一大片青翠的、扶摇直上的羽状物,仿若火箭发射时排出的白雾;前一分钟,黑色的幕布上还缀满了“金银珠宝”,到下一分钟又变成了灰白色的“大鲭鱼”……在大自然的造化面前,我蓦然发觉,自己的文字是如此晦涩无味。
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我忽然理解了,祖先们为何要发明如此多的传说来解释极光的成因。说真的,我有些羡慕他们的迷信,毕竟,这种自然现象因此多了不少神秘感。
午夜过后,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我们依依不舍地撤回了旅馆。在幕后,狄娃肯定还在展示她那五光十色的衣装,只可惜在地面上已无缘得见。怅然若失的我不禁冲着夜幕大吼:“远道而来,只为多看你几眼!”寒风呼啸之外,四野万籁俱寂,惟有绵密的雪花扑击着我的面颊。
□英国《金融时报》
参考资料
“极光是祖先们在用海象头骨踢足球比赛”
太阳风沿磁力线进入地球两极的高空时,和大气层中的气体分子或离子碰撞,使得气体发光,就形成了我们在地面上看到的极光。极光通常发生在距地表60公里到960公里的高度,离地表320公里以上的高层氧可以产生红色的极光,96公里以上的低层氧则产生常见的黄绿色极光,游离氮产生蓝色极光,中性氮呈现出的多为紫红色。
在古罗马,极光被认为是由曙光女神奥罗拉(Aurora)主管,这也是其名称的由来。古希腊人则相信极光是由北风之神波瑞阿斯操纵。在芬兰人的传说中,极光是因为一只狐狸飞快地跑过天空,尾巴着火引起的。瑞典人则主张,极光是海中大片鲱鱼群活动反射在空中的镜像。按照北欧原住民拉普兰萨米人的说法,极光是帮助那些突然死亡的人到达另一个宁静世界的灵魂向导。因纽特人的解释更加有趣:极光是祖先们在用海象头骨进行足球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