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也会遭受心理创伤

    一位吓破胆的“病人”

    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市，一位行为专家突然接到了来自阿富汗的电话。来电的是位医生，他的病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战，虽然平安归来，却吓破了胆，在床下畏畏缩缩地拒绝出来。

    而且“连对狗咬胶都失去了兴趣”。

    这是因为突发性、威胁性或灾难性事件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准确地说，是犬类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位行为专家小沃尔特·F·伯格哈特判断。

    在战争中，这些四条腿的战士们主要执行用湿鼻子嗅出地雷、追击和侦查建筑物的任务。与它们的人类同伴一样，军犬们也要承受精神打击。“据估计，在美国作战部队部署的军犬中，超过5%患有犬类PTSD。其中一半左右会因此退役。”伯格哈特说。他正为美国拉克兰空军基地的丹尼尔·E·霍兰德军犬医院工作。

    虽然兽医早已在动物身上发现类似PTSD的行为，但犬类PTSD的概念直到约18个月前才被正式提出，而且目前仍存在争议。而在随军兽医之间，这一观点其实早已存在。因为在充斥着爆炸声、枪声和作战场面的伊拉克以及阿富汗，举止令人不安的军犬司空见惯。

    “毛茸茸的哨兵”越来越重要

    不同的人对疾病表现出不同的症状，狗也是这样。有些军犬过度警觉，有些则极力避开建筑物或工作地点，甚至有些会性格大变，开始敌视训犬师。不管它们变得焦躁还是怯懦，最关键的是，它们中的许多狗不再执行任务了。

    “一条患有犬类PTSD的军犬在排雷任务中，可能看起来仍然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它貌似是在好好完成工作，但其实不，它只是在装模作样。”伯格哈特说，“于是人类和军犬的性命就一起陷入了险境。”

    美国军方对犬类PTSD日益重视，因为军犬在战争中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有很多任务需要仰仗这些毛茸茸的哨兵去完成，其中大多是德国牧羊犬、比利时马林诺斯犬和拉布拉多犬。

    在阿富汗，它们被广泛认为是排查简易爆炸装置的最有效工具。这些简易爆炸装置通常是由化肥等化学品制成，含有很少（或根本没有）金属，几乎不可能被普通的扫雷手段找到。因此在过去3年中，简易爆炸装置成了美军在阿富汗伤亡的主要原因。

    美国海军陆战队也开始用受过训练的狗，来跟踪塔利班武装分子和炸弹制造者。特种部队训练自己的狗，以协助精英团队执行击毙本·拉登这样的秘密任务。自2005年以来，超过50条军犬在执行任务时殉职。

    它们只有3个月的治疗时间

    美国的现役工作犬已从2001年的1800只，上升到目前的2700只，拉克兰基地的军犬培训中心变得忙碌不堪，每年要为约500只狗做好准备。霍兰德军犬医院也不清闲，因为五角大楼视其为军犬界的“明星医院”。

    瘦高的伯格哈特已经59岁，去年作为空军上校退休了。他很少面对面地看到他的PTSD患者，一般都是通过电话、电子邮件、Skype或者视频文件，接受各地兽医的咨询。

    他准备了一系列视频，来指导兽医辨别犬类PTSD。在其中一段视频里，一只牧羊犬自信地检查了一辆汽车的内饰，但紧接着却拒绝进入公交车或建筑物。视频中的另一只则无精打采地坐在围墙上，训犬师几番召唤，它才肯从一组阿富汗政府军士兵身边离开。

    根据伯格哈特的理论，以上每一种情况中，都有一些“提示对象”令军犬想起了曾亲眼目睹的暴力场景，这种对象可能是车辆等物品，也可能是人。“狗想着：当我以前看到这种东西，事情就变成了‘轰隆’！我很害怕。”他说。

    由于“病人”无法解释自己是哪里不对劲，治疗会非常棘手。兽医和训犬师只能用专业知识对造成创伤的事件进行猜测。而护理手段其实并不复杂：停止让它们巡逻，给予大量的运动机会，让它们玩耍，并进行温和的服从性训练。

    如果遇到更严重的病例，就必须使出伯格哈特的“抗条件反射脱敏治疗”了。这需要将患病军犬暴露在它害怕的景象或声音中——那可能是一声枪响、一声爆炸的巨响或一辆车辆，但是狗被安置在安全范围内。如果这只狗没有过激反应，它会得到奖励，然后逐渐缩短距离……去年新闻报道过的德国牧羊犬“吉娜”，就是这样通过脱敏治疗治好了犬类PTSD，并且将回到战场。

    有时候，狗也可以服用人类对抗精神创伤的药物。伯格哈特认为，创伤事件后立即用药似乎是最有效的。文章开头提到的那只“缩在床下”的拉布拉多犬，就是靠抗焦虑药阿普唑仑走出了心理阴影，重返工作岗位，并且表现良好。

    但是，如果狗狗没能迅速恢复呢？

    留给它们的时间并不很多，它们会被送回军事基地进行较长期的治疗。如果3个月后症状仍未消失，等待它们的通常是退休，或转移到不同的岗位。

    一切疗法都只是权宜之计

    人类的PTSD疗法存有很多争论，犬类PTSD也一样。针对治疗的研究很少，兽医们能得到的指导也不多。训犬师李·凯利为美国《今日心理学》杂志写了篇名为《我的小狗，我自己》的文章，指出“用药对犬类来说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药对人类是如何起作用的”。

    越来越多的动物行为专家赞同犬类PTSD的概念，他们认为普通的动物也会在特殊事件中遭遇心理创伤，比如遇到车祸。

    尼古拉斯·H·多德曼在美国塔夫斯大学卡明斯兽医药学院担任动物行为诊所的主任，已花多年心血对患有类似PTSD的犬类进行研究和治疗，但并未使用犬类PTSD这个词，直到它最近兴盛起来。多德曼称，自己有时被问及这种病能否被治愈，而他的回答是可能不会。

    “目前人们做的，其实更像是管理手法。”他说，“狗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创伤。”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