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挂在法院里的肖像画近日引起广泛关注——一位律师呼吁将这幅肖像画从法院取下来,理由是肖像画的主人公曾经使用过于严酷的刑罚。对此,英国《卫报》评论说:“从威尔士法院移除残暴的殖民主义者肖像的呼吁是错误的——这是一扇需要我们正视过往而不是隐瞒历史的窗户。”
182年来,托马斯·皮克顿爵士的肖像一直挂在威尔士的卡马森法院内,并且是挂在最显赫的位置:法官的椅子上方。但直到最近,这幅由马丁·阿彻·希爵士创作的肖像画才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当然,并不是因为它雍容华贵的英国摄政时期风格,事实上,马丁·阿彻·希并不是那个时代最好的肖像画家,经常被他用来强调“血色”和“个人风格”的红色基调也显得有些笨拙与矫饰。
问题出在肖像主人公托马斯·皮克顿身上。这位英勇的威尔士陆军中将在滑铁卢战役中头部中枪牺牲,但对于律师凯特·威廉姆斯来说,皮克顿爵士和英雄的形象相去甚远。
皮克顿曾经是英国殖民时期的特立尼达的统治者,卸任之后,他被控“使用过于严酷的检查与刑罚、对奴隶过于残酷以及不按照正常程序而随意处死嫌疑人”,最终罪名成立。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事件是1806年对年轻的女奴隶路易莎·卡尔德隆的残酷刑罚。当时,13岁的路易莎被吊在天花板上,并被迫站立在一个削尖的木桩之上,第一天持续了58分钟,第二天减至28分钟。这一酷刑后来被称为“皮克顿刑”(Pictoning)。
因此,威廉姆斯呼吁将皮克顿的肖像从法院的墙上拿下来。她认为,“皮克顿爵士有一个阴暗的过去,现代法院应该代表所有人平等和正义的原则,这里挂着他的肖像是不恰当的。”尽管凯特也注意到了“绘画和历史的目的”,却相当担忧“人们可能误读这幅肖像,说这个人已经为了正义做出了贡献,实际并非如此”。
凯特的意见显然代表了“西方人对肖像画的传统态度”。肖像画不仅仅是对人物面容的描绘,更多地具备着类同于纪念碑一样的意义。无论这种意义是源自炫耀还是尊崇,肖像似乎是在说:“看呐,这里站着一个大人物!”
不过,更多的人对律师的呼吁表示了怀疑。《绘画史事》的作者阿拉斯将此类想法看作是一种“错时论”,即用现代的眼光来打量历史图像。实际上,马西莫宫的参观者在面对古罗马统治者的雕像时,绝不会因为“这是一张奴隶主的脸”而心生不快。
卡马森博物馆的安·多赛特对此也是嗤之以鼻。“我认为,如果把它从它的家移走,”她说,“那将会是一次侮辱。”她认为皮克顿爵士的确是一个残酷的统治者,但他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他的肖像是一份来自一个不同价值观的时代的历史文献。它在法庭中悬挂已久,移除它则会清除一段历史。
滑铁卢战役中的死亡神话了皮克顿。在被子弹打穿脑袋之前两天,皮克顿就已经严重受伤,但他遮住伤口,继续指挥军队。威尔士民间传说声称,皮克顿死时还穿着睡衣,戴着帽子,子弹打穿了他的帽子,使他成为了滑铁卢战役中牺牲的最高将领。据说,这位被尊敬和纪念的将军是个粗暴的男人,威灵顿公爵形容他是“一个粗鲁的、满嘴脏话的魔鬼”,但“战争是残酷的,这个男人就站在风暴中间”。
日前,卡马森法院公开表示,这张8英尺乘以4英尺的肖像已经在历任法官的头顶上度过了182年,并将继续挂在那里。卡马森市前市长理查德·古德雷兹也站在支持这幅肖像的阵营中。他认为取出这幅画“很无礼”。对于女奴隶卡尔德隆是否真的遭到了极其残酷的虐待,理查德也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怀疑。“路易莎并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她没有要求就医,”理查德说,“获释之后,她走了超过一英里,抽着雪茄到了一家商店。”
在《威尔士每日邮报》对这起“肖像风波”的报道下面,一位评论者说道,“我觉得大部分看到这幅肖像的人根本不会觉得有追寻历史找茬儿的必要,它都在那儿待了180多年了,现在一个好事的律师却有这么多时间来挖掘坟墓,跟皮克顿所做的相比,现在发生的很多事儿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另一位评论者则暗含讽刺地表示:皮克顿将军对决律师?没什么可说的,我投将军一票。
有趣的是,由于皮克顿爵士的显赫战功,很多国家的城市都以他的名字命名,威尔士还有一所历史悠久、教学质量优异的托马斯·皮克顿爵士学院,律师威廉姆斯下一步是否要呼吁它们换个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