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追捕的领队对着车里“显得比较重要”的男人发问:“你是谁?”“阿卜杜勒·萨拉姆。”那人答了一个阿拉伯男人中很常见的名字。
■“我们必须承认,赛义夫的冷静和勇气令我们惊讶……他并未真正害怕。”
■他被人们称为“欧洲人”,许多人对这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博士寄予厚望——他曾经被认为是利比亚最可能的开明改革者。
没有抵抗,也没有自杀,赛义夫就那么被抓住了。此时,离他的父亲、利比亚的前任统治者卡扎菲被击毙,已过去近一个月时间。他坐在一辆越野车里,看上去很疲惫,并且偶尔流露出惊恐。
人们过去在媒体上见惯的那个风度翩翩的“欧洲人”,完全见不着了。被俘后,卡扎菲的这位二儿子身穿白色阿拉伯长袍,头巾皱巴巴地一圈圈绕在脖子上。他胡子邋遢地坐在绿色靠背椅上,背后围了一圈俘虏他的士兵——这张照片很快传遍了世界。
在赛义夫被俘后,许多媒体刊登的照片,都拍自一间光线暗淡的房间。赛义夫旁边,有时站着胡子灰白的老头,有时则是穿着开衫的壮汉。他曾是卡扎菲最器重的儿子,如今则更像是一个被用于合影留念以示炫耀的道具。
但无论如何,这些相片至少证实了一件事:这个曾发誓要誓死抵抗的人,最终被俘了。
到11月19日凌晨一点半,两辆越野车驶近,武装人员“朝他们前面的空中和地面开了枪”,把车子拦了下来
事实上,外界那些关注利比亚内战后重建的人们,很快要不记得赛义夫这回事了,只是媒体上零星传出他在何处的猜测。从10月20日卡扎菲在苏尔特被击毙后,赛义夫的行踪就成了一个谜。早前,甚至有媒体言之凿凿地认为,他已经逃到了邻国尼日尔,并受到庇护。
但利比亚临时政府的武装人员却从没忘记他。参与俘虏赛义夫的武装人员阿玛尔称,在抓捕赛义夫之前,他和他的战友们已经花了好几周时间,在沙漠中寻找他的踪迹。
最终,武装人员把搜寻范围缩小到了撒哈拉沙漠深处、接近产油区的小镇奥巴里。这里靠近尼日尔和阿尔及利亚,隶属于津坦市的武装在这一带驻守。
半岛电视台事后采访到了一位名叫Wisam Dughaly的士兵,他说,“我们得到了消息,他们上个月一直都呆在那里。他们不可能逃走,因为我们有一个很好的计划。”
11月18日晚上,苦苦寻找的武装人员得到了一个关键情报。一小队卡扎菲残余势力正在往奥巴里进发。当天晚上,15名武装人员被派往距离奥巴里大约70公里的两座小山驻守,监视山下公路。
到了11月19日凌晨一点半,两辆越野车驶近,武装人员“朝他们前面的空中和地面开了枪”,把车子拦了下来。
负责追捕的领队对着车里“显得比较重要”的男人发问:“你是谁?”
“阿卜杜勒·萨拉姆。”那人答了一个阿拉伯男人中很常见的名字。不过,这个领队拨开其他人,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阿卜杜勒”后,作出判断说:“我觉得他就是赛义夫。”
就这样,曾经宣称誓死抵抗、因此被很多人认为是对利比亚安全一大威胁的赛义夫,和平地接受了被俘的命运。
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在车里,武装人员搜到了几支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一只手榴弹,还有大约4000美元的现金。
在接受电话采访时,武装人员阿玛尔表示,赛义夫一行是打算逃往尼日尔并“试图卷土重来”。但中途,他们被“出其不意”地拦截下来,所以完全没有作抵抗的时间。
据说,他被捕时看起来有些疲惫,而且非常害怕被射杀。不过,阿玛尔显然对赛义夫的表现印象深刻。“一开始他们害怕被射杀,”他说,“但我们必须承认,赛义夫的冷静和勇气令我们惊讶……他并未真正害怕。”
不过,这并不是关于赛义夫勇气的惟一一种评价。也有津坦当地一家电视台发布的未经第三方证实的消息称,在被抓捕时,赛义夫试图以20亿美元的酬金为交换请求将他释放,但被武装人员拒绝。
这和卡扎菲被俘时的一种传言是相似的,据说,卡扎菲也曾希望用巨额财富赎买自由。人们目前尚无法分辨,究竟是这一对口出狂言的父子面临危险时胆怯了,还是他们的敌人希望用这种传言来消解他们的形象。
赛义夫可以清晰听到人们嘈杂的呼声,以及硬物重击在飞机上的声音。他站起来,茫然地左右看了两眼
被俘后的赛义夫,最终被装进一架陈旧的利比亚空军运输机,飞往临近的黎波里的津坦市。
这一次航程,与他先前代表卡扎菲飞往欧洲时截然不同。与他同机的路透社记者看到,如今的赛义夫“蹙眉沉坐,茫然若失”,偶尔,他会细心处理缠着纱布的右手,并与押送人员交谈。
与以前相似的情景是,当有人要给他拍照时,他会摆好姿势。
在飞机上,他仍然裹在一袭阿拉伯长袍中,头巾与络腮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令那些看过他照片的人觉得陌生。唯有无框眼镜背后的锐利眼神与笔挺的鼻梁,让路透社的记者想起了这个男人的往日英姿。
赛义夫可以说是西方媒体最熟悉的利比亚人物之一。在他被捕之后,英国《卫报》的网站上挂出了一系列他的照片。有一张是他在自己的画展上与画着卡扎菲的作品合影,那时,赛义夫穿着青色polo衫,神情轻松。还有一张,是他在伦敦赢得对媒体的诉讼之后,在法庭外的留影,照片上,他衣着考究,笑容自信。
尽管在被俘时穿着民族长袍,赛义夫并不是那类固守传统的阿拉伯人。他在欧洲接受教育,既见识过那里的风情民俗,也与英国的上流社会保持着良好的交情。他从事的商业规模巨大,有报道说,连布莱尔在没当英国首相的时候也曾为他管理过资金。
他被人们称为“欧洲人”的那个时候,许多人对这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博士寄予厚望——他曾经被认为是利比亚最可能的开明改革者。
但在利比亚内战爆发后,这个“欧洲人”坚定地站在了严惩起义者的父亲卡扎菲身边,并在事实上与支持利比亚反对派的欧洲决裂了。
不久之后,他就失去了他所拥有过的一切。利比亚总理凯卜在新闻发布会上对着欢呼的观众发布讲话说:“在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我想要祝贺利比亚的男人、女人和反对派们,因为他们的斗争、决心与英雄气概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胜利。”
作为卡扎菲的儿子,他曾享受过世上最奢华的生活,周旋于世家贵族之间。但最终,这些荣耀并不比他藏身的沙漠更稳定。
与他昔日的风光不同,当运载他的飞机到达津坦时,数百人闻风而来。人们欢呼、怒骂,也有人喊着反卡扎菲的战斗口号。
外面的人试图看清飞机内的情形。飞机被人群团团包围,几十个人干脆爬到了飞机上,有人试图破门而入,有人则举起手机对着窗口,想要拍下赛义夫的图片。
这时候的赛义夫,在机舱里显得坐立不安。英国《每日电讯》报网站上发布的一段视频显示,赛义夫可以清晰听到人们嘈杂的呼声,以及硬物重重击打在飞机上的声音。他站起来,茫然地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弓起背,趴在飞机的舷窗口,试图看清外面的情形。
在离开飞机前,机上的记者与赛义夫聊了几句。他特意解释说,他右手上的伤,是之前在北约空袭时留下的。随后,他便被带下飞机,送往一个秘密处所等待审判。
卡扎菲共有一个女儿和7个儿子,赛义夫是其中目前唯一一个在利比亚面临审判的。据报道,他的4位兄弟姐妹已经逃往阿尔及利亚、尼日尔等邻国,另外3人则和父亲卡扎菲一样,在这次战乱中丧命。
不过,有个细节比什么都能体现卡扎菲王朝已不复存在:过去地位尊贵无比的赛义夫离开飞机时,外面等候的群众一度试图挤上前去扇他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