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谷里与幽灵对话

    我应邀加入了这支古怪的队伍，和众人一道，蹑手蹑脚地摸进一间从前是女仆居住的屋子，只听同伴们窃窃私语，请求冥世的亡者现身，与我们交流。

    接近午夜时分，我摒住呼吸，静静地肃立在一间许久无人居住的破屋子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同行的伙伴在耳畔嘀咕，说他们正在设法与幽灵交谈。

    “嘘！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了！”其中一个家伙手拿探测装置四处搜寻——据说，如果有幽灵出没，电磁场就会发生变化。这可真令人亢奋！其实，本人并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可身处如此诡秘的氛围，还是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我心想，哪儿需要什么高技术设备啊？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死亡谷，仅凭五官，就能察觉到处处都流动着怪异之气。

    死亡谷是地球上海拔最低、最干旱的地方之一，也是全美国灵异故事最多的地方。利德菲尔德、克罗莱德、斯基杜……在淘金热兴起的年代，这些荒原小镇一度非常兴旺，等到金矿枯竭或者天灾人祸来袭，居民便纷纷离家出走，只留下一座座骷髅般的空城。

    个别地方还残留着少量居民，它们的名称同样带着鬼气，比如“熔炉溪”、“死亡谷交汇点”之类，听起来就有几分不祥。不过，相比“石头自己在沙子上滚动”之类的传说，死亡谷给我的最初印象还是孤独而偏僻，相比之下，遇难水手在茫茫大海上漂泊的那份寂寞也算不得什么。被它千百年来形成的独特氛围所吸引，今年年初，我终于成行，踏着无数野外探险家和灵异现象爱好者的脚步，去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州交界处的沙漠里“朝圣”。

    准备好遭遇不测

    我在拉斯维加斯租了辆车代步，代理商得知我要去死亡谷时，免费把车子从普通轿车升级为运动型多功能车（SUV）。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何等正确和伟大，当我行驶在那些又窄又陡的山间小道上时，只是一个劲地祈祷，愿上帝保佑。

    在整趟行程中，我总共驱车数百英里，途经的地貌就像外星球上那样千奇百怪：陡峭的沙丘、火山坑、锯齿状的盐层、积雪的山峰，红色岩石之间的裂缝……有人忠告过：开车去死亡谷要做好遭遇任何不测的心理准备，相比直接摔下悬崖，陷进壕沟已经是种幸运了。当然，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才能感受到此地的年代之久远：弯曲而平滑的峡谷是水流经年累月冲刷而成，印第安人在岩壁上的涂鸦，则记录着土著民族往昔的兴衰荣辱。

    经过之字形的山路，我的行程从死亡谷公园东端的“流纹岩”小镇正式开始。这里始建于1907年，一度是淘金者们的天堂，可1916年之后就再也没亮起过灯光。虽然废弃了将近一个世纪，得益于干燥炎热的气候，镇上的简陋建筑物像木乃伊般保存了下来，还能依稀分辨出银行、监狱和商店的模样，这些公共设施提醒着我，矿工们当年的生活是什么状况。镇外的公墓留下了那些永远无法离开的住客，其中有许多是没有生卒年月的无名墓，墓园中坚硬的泥土似乎在向凭吊者们诉说，通往天国的旅程中同样充满了艰难险阻。

    除此以外，流纹岩镇上还能找到一些新近出现的事物，譬如没有职员的戈尔德韦尔露天博物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展览设施突兀地矗立在贫瘠的土地上，颇有些时空错乱的味道。这家博物馆建于1984年，里面的展品透着阴森，不过也挺符合这座“鬼城”的整体氛围。金属企鹅、巨大的陶瓷沙发、带有透视效果的裸体画……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要数一幅摹仿《最后的晚餐》风格的作品，它被镌刻在风化的山岩上，当中的人物却长着幽灵般的面孔。 

    私人所有的小镇

    告别了“鬼城”，又是另一派景色。我很享受在190号公路上飞驰的感觉，这条路领我前往人文景观更加丰富的北方，那儿最出名的景点要数斯科蒂城堡。

    上世纪20年代，一对姓约翰逊的夫妇鬼使神差地看中了这块不毛之地。约翰逊先生是来自芝加哥的保险代理人，按照一位神秘朋友的建议，他和妻子决定在死亡谷北端建一所地中海式的豪宅，附带马棚、钟楼和一个靠温泉提供热力的发电站。从某种意义上讲，斯科蒂城堡本身也是座遗迹，因为宏大的工程到最后也没能全部落成。尽管如此，已经竣工的部分依然可观，不仅包括装修极尽奢华的主建筑，甚至还有几排好莱坞式的棕榈树。

    不过，我并未选择在城堡过夜，因为穿过蕴藏金银的帕纳明特山，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巴拉瑞特镇并不容易，必须提早动身。巴拉瑞特位于岔道的岔道深处，曾是一个物资供给点，过去，当矿工们去山上干活前，总会在这里一口气买上十天半个月的生活用品。意想不到的是，这个镇子如今居然属于私人所有，主人罗克·诺瓦克作为惟一常住居民，过着领主般的生活，他管理着所有事务，向在附近工作的矿工出租住房，每晚只收3美元。

    说起来，巴拉瑞特这种地方的格局，实在不能再简单了。镇上除了监狱、殡仪馆、几家商店，还有诺瓦克先生的住宅之外，剩下的全是整齐划一的锡皮小屋。我发现，经过了一个轮回，巴拉瑞特又回到了它的根上——由于金价上涨，附近的矿井于2009年重新开放，工人们回到那里拼命工作；如果政府不加以限制，他们恨不得每周7天、每天24小时在地下劳动。“你知道吗？在中国，办理各种各样的繁琐手续，要比在这儿容易得多，”诺瓦克解释说，“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与外国同行争夺利润，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尝试与亡者对话

    抄近道驶出帕纳明特山，路旁白花花的盐湖映射着雪峰的身影。前方又是一个奇特的所在，名字倒是很顺耳，叫“阿马戈萨歌剧院”。作为艺术家玛塔·贝科特的产业，它于1968年建立后，便是方圆百余里最出名的娱乐设施。如今，当年的盛景虽已难得再现，歌剧院本身却被87岁高龄的贝科特女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从精心绘制的壁画、造型典雅的座椅再到塞满服装道具的后台，所有东西都像半个世纪前一样光鲜。

    然而，当我在深夜抵达的时候，那里上演的一场“歌剧”更像是属于精神层面：一群幽灵爱好者正在寻找超自然现象。他们不辞辛劳，结伙来到阿马戈萨歌剧院，为的只是一睹“鬼怪和发光的魔球”。我也应邀加入了这支古怪的队伍，和众人一道，蹑手蹑脚地摸进一间从前是女仆居住的屋子，只听同伴们窃窃私语，请求冥世的亡者现身，与我们交流。

    没有任何回应，我却感到脖颈上时有刺痛感。窗棂在夜风中吱吱作响，加上气温原本就很低，浑身总是不住地颤抖。即便如此，同伴们的兴致不减分毫，继续闯入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对着黑暗处发问：“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这就是死亡谷。如此荒凉的所在，却对天性好奇的人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有的人来此是为了体验极端的自然风光和怀旧味道十足的人文景观，喜好猎奇者也可以在古镇旧宅中自得其乐——过去这样，现在这样，今后必定还是这样。

    美国《纽约时报》

    小资料

    死亡谷

    死亡谷位于美国加福尼亚州东部和内华达州交界处，长225公里，宽6至26公里，占地300多万英亩。那里的“恶水”镇位于海平面以下86米，是西半球的最低点，年均46.768毫米的降雨量也仅比撒哈拉沙漠稍多一点。死亡谷曾有过连续6个多星期气温超过40摄氏度的纪录，当地极限温度可达56.7度，是1913年在“熔炉溪”镇附近测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