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英格兰乡间看秋色

    秋季的到来并没有让新英格兰丧失活力，反而令其迸发出非同寻常的美。大自然能够呈现的任何色彩，仿佛都能在这里得见。

    保守派的天然领地

    金秋十月，佛蒙特州和新罕布什尔州的秋叶化作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招揽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光合作用结束后，葡萄糖存留在叶子中，在阳光与低温的共同作用下，促使树叶逐渐转变为鲜红色。在如此绚烂的装点下，新英格兰的秋季成为色彩的海洋，千百年来，这种景象被视为上帝的馈赠。从翠绿色、橄榄绿到酸橙色，从黄色、棕褐色到橙色，再从黄褐色、朱红色到紫色，大自然能够呈现的任何色彩，仿佛都能在这里得见。

    秋季的到来并没有让新英格兰丧失活力，反而令其迸发出非同寻常的美。为了尽情饱览这里的壮丽秋色，我驱车从波士顿出发，一路向北，沿着蛇样蜿蜒伸展的93号州际公路行驶160公里，便进入了新罕布什尔州地界。这个花岗岩之州的座右铭是“不自由毋宁死”，不能不说它极具美国色彩，富有煽动性，带着一种偏执，又稍显疯狂。我不止一次扪心自问：面对压迫，美国的普通人真的不会像多数英国民众一样默默忍受，而是选择为自由而战吗？

    听人说过，“不自由毋宁死”出自约翰·斯塔克之口，早在200多年前，这名将军就预测到了参加茶党运动的自由意志主义者们的心态。不过相比之下，“独立生活和税收减免”才是当今更实际、更容易调动人的口号。作为美国保守派的天然领地，我一路上见到很多爱争吵的老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经济是每个人关心的话题。一个废弃的汽车经销店居然也成了他们宣传政治主张的招贴版——我看到它的外墙上涂着大字：“因奥巴马的政策而破产。”

    感受镀金时代气息

    在我的印象中，英国曼彻斯特和康科德的秋日景象截然不同，当地的秋叶极具印象派风格，大多呈现清冷的烧赭石色、白色或黄色。如果画家温斯洛·霍姆复生，他没准会喜欢这样的色彩，可要是换成塞尚，这恐怕很难入他的法眼。从阿灵顿、沙夫茨伯里到鲁珀特，新英格兰的很多城市都因英王查尔斯二世的臣下而得名，让人怀念起久远的殖民地时代。

    随手打开汽车的收音机，喇叭里传出的刚巧是《草原一家亲》节目主持人加里森·凯勒尔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现在的凯勒尔已经步入职业生涯晚期，他的播音技巧早就磨炼得炉火纯青，口气中既有传统故事的风格，又掺杂着讽刺性的妙语。直到汽车驶入深山，电台信号消失前，他就像一位小提琴手般，始终毫不费劲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出了山谷，我穿过拉哥尼亚和梅雷迪思周围的湖区。这一带号称反季节旅游胜地，拥有独特的荒野气息，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温尼佩绍基湖岸边的码头上，到处都是游客们拉长的身影。如果你不想在此多做停留，而是急着去怀一怀旧，感受镀金时代的气息，那不妨学着我，到莫尔顿伯勒和勒克瑙走走看看——后者是芝加哥鞋业大亨、百万富翁托马斯·普兰特故居所在地。

    普兰特的故居已经更名为“云中城堡”，如今不再是穷人的禁区。这座城堡在设计上融入了大量美学概念，坐落于岩石林立的悬崖上，俯瞰着连绵似海的秋叶。城堡内最令人着迷的则是各种富人玩具：原始的对讲机、自清洁火炉、管风琴……还有一尊拿破仑的半身像。普兰特的经历是美国近代史的缩影，他白手起家，依靠自身的努力晋身富人俱乐部，最后又因大萧条归于赤贫。虽然难改破产命运，他的城堡依然沉默地矗立着，继续接受时光的洗礼。

    乡间客栈“返璞归真”

    新英格兰的秋叶总给人一种忧郁之感，结束阳光下的沐浴后，它们不可避免地要经历季节性暴雨的洗礼。第二天上午，天空果然乌云密布，随着狂风大作，闪电伴着轰鸣的雷声逐渐从远方逼近。眼见天公如此不作美，我只得停下车，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虽然身处新英格兰乡间，寻觅住宿的地方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为了争抢来此观赏秋色的四海来宾，当地的旅游业者每到此时竞争最激烈。有趣的是，他们特别爱拿“客栈”这个名字用于宣传——这个词听上去就有家的感觉，那份舒适和温暖，让你不忍离去。

    乡村客栈的主人都是些异常聪明而细心的家伙，想尽各种办法捍卫自身的独特个性。在新罕布什尔州的伯利恒，布拉德·查普曼和伊尔加·查普曼经营的Adair客栈，便是我此行中碰到的最可爱的落脚点之一。Adair客栈实际上是座上了年头的木屋，历史可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除了管理有方的老板、手艺出众的厨师以及周到细致的侍者之外，这里的客房最让人称道的一点是，它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能让希望远离喧嚣的你得到充分休憩。

    诗人已逝，树海犹在

    告别了伯利恒，我先是穿过弗朗可尼亚峡谷公园，而后进入怀特山，途经滑雪胜地斯托维。在平时少有车辆行驶的89号州际公路两旁，到处都是野营房车、背包客与飞驰的自行车。我马不停蹄地向西北赶路，一口气驶入佛蒙特州，发现“新英格兰”开始失去它的字面含义——当地的风土人情开始展露越来越多的法兰西色彩，例如设阱捕兽者与皮革贸易商。

    抵达尚普兰湖畔，我入住当地的“港池”俱乐部。在这儿的体育中心，你可以玩玩高尔夫和网球，也可以体验水上运动的乐趣。次日一早，主人鲍勃·比奇便驾驶快艇带我饱览湖上风光，相比平滑似镜的水面，两只懒洋洋地迎着朝阳滑翔、好似正在巡逻的秃鹰更让我心动。

    在最后一段旅途中，我约上诗人和文学评论家杰伊·帕里尼同行，前往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故居。弗罗斯特是20世纪最伟大的美国诗人，生前坚持在僻静的霍默-诺布勒农场阅读和写作，很多优美的名篇就诞生于此。他的住所却意外地简朴，好似密林中的一座教堂。

    漫步在小屋外的林间空地上，展现在眼前的尽是五彩缤纷的橡树、栗树、云杉和落叶松。置身于这生长了千百年的树海中，我的头脑里蓦然浮现起弗罗斯特的著名诗句——“森林又暗又深真可羡，可我还要守一些诺言，还要赶多少路才能安眠？还要赶多少路才能安眠？”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