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海明威的中国之旅

    海明威和妻子葛尔红旅居中国的经历相当复杂：两人后来都承认对中国怀有崇拜、热爱之意，同时也对那时的中国充满绝望和厌恶之情。

    尽管他最敬爱的叔叔曾是陕西的一名传教士医生，还被孙中山授予过奖章，但海明威自己对中国之行并不感兴趣。然而，在担任记者的妻子玛莎·葛尔红的一再坚持下，他不得不做出让步。于是，他接受了纽约小报《午报》的工作安排，报道亚洲的反法西斯战争，重点关注新近通过的租借法案如何帮助同盟国取得战争的胜利。

    在有轻微洁癖的葛尔红备足了虱子粉后，他们就出发了。尽管海明威并不喜欢出风头，他还是应邀向前线军队发表了鼓舞人心的讲话。然而，正如西班牙内战中的情况一样，他一直是个两面派——冷酷、愤世嫉俗，却又对战争深深着迷。旅途中，海明威可以骑马代步，但这并没有改善他的心情，因为当这位大作家骑在矮壮的蒙古马背上时，他的脚经常拖在地上。当马走累了，海明威总是说要把马扛起来走一会儿，这令葛尔红非常尴尬。

    他们最终成功抵达重庆。在那里，海明威展现了他具有同情心的一面。葛尔红却发现自己手指缝处的皮肤开始流脓，就是记者们常说的“中国式腐烂”。对于妻子的痛苦，海明威的反应是：“你这是自作自受。”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俩驻留重庆期间，日军飞机没来轰炸。他们见到了没戴假牙的蒋介石，这明显是种荣耀；还见到了蒋夫人，海明威戏称她为“女皇”。周恩来也几次露面，虽然他们同大多数外国记者一样觉得此人极具魅力，但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位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之一的真实身份。当葛尔红再也无法忍受重庆的脏乱时，她用法语采访了周恩来，并写道：

    如果他说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体验世外桃源的乐趣，那么我就会收起牙刷，做好离开的准备，因为我确定——世外桃源并不在中国。

    当时人们并不知道，报道战争只是海明威中国之旅的次要任务，他的隐蔽身份是美国财政部长亨利·摩根索的“间谍”。摩根索为人严苛，但对海明威的简报相当满意且印象深刻。如果海明威的报告没经过摩根索的亲信——哈利·白修德之手，一切将堪称完美，因为白修德后来被证实是苏联情报员。或许，除了摩根索（甚至罗斯福），斯大林也读过海明威的简报。

    中国行也是海明威夫妻短暂的婚姻走向结束的起点。一起旅行时他们争吵打架，分开后却又互相思念。这段感情火药味十足。无论如何，海明威和葛尔红旅居中国的经历相当复杂：两人后来都承认对中国怀有崇拜、热爱之意，同时也对那里充满绝望和厌恶之情。或许，海明威所谓“挥之不去的记忆”，就是对那段时光最恰当的总结吧。

    摘自《镜里看中国——从鸦片战争到毛泽东时代的驻华外国记者》，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1年9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