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不妨承认衰落

    不久前，笔者遇见一位退休的英国外交官。他颇自豪地说，是他发明了“驾驭衰落”这个词，用以描述1945年后英国的外交影响力和世界地位的日渐衰落。“我挨批了。”他说，“但我想这是一个准确的界定，我想我们（英国人）做得十分出色。”

    然而，没有一个当代美国外交官——政治人物就更不用提了——敢说类似的话。真是遗憾。倘若美国能公开承认其全球影响力在下滑，那就更容易促成理性辩论，探讨应对之策。一味否认不是办法。

    奥巴马总统曾表示，他的目标是确保美国仍是老大。即便如此，其对手仍抨击他散布“衰落论”。保守的专栏作家查尔斯·克劳萨默指责总统乐见美国衰弱。他向奥巴马放话：“衰落不是客观处境，而是人为选择。”断然拒绝“衰落论”，并不限于狂热的右派。美国外交政策资深分析家、哈佛教授约瑟夫·奈认为谈论美国衰落纯属知识界的奇谈怪论——就像早年美国担心被日本超过一样。

    总之，在主流辩论中，表达美国无法“卷土重来”，美国衰落既非怪论或选择而是事实的观点都属禁忌。更有保守派学者认为，如果向民众传达任何有关“美国式微”的言论，估计很多老百姓会跳起来抽白宫几个大嘴巴。

    诚然，美国是相对衰落，远比1945年后英国地位的一落千丈来得平和。美国仍是世界头号经济体，军事和外交影响力无与伦比。但是，中国有望在本10年结束时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当然，中国自身存在严重问题。但不要忘了，中国人口是美国的4倍，这意味着，即便中国的经济增长急剧减速，也迟早会成为“第一”。当中国和其他国家在经济上崛起时，它们不可避免会制约美国在世界上随心所欲的能力。

    1945年之后，英国发现，国力的衰落毫不影响普通人生活水平的提高，及国家安全的维护。衰落不等于和平与繁荣的终结，它意味着做出选择和缔结联盟。在预算赤字居高不下、中国实力与日俱增的当前，美国将不得不深思轻重缓急。

    其实，那些不愿讨论衰落的人是在加速衰落。现实地承认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岌岌可危，反而会推动在教育改革、预算赤字等一系列问题上的决断。此外，未能适时讨论相对衰落，有可能使美国民众面对新时代时猝不及防。

    对衰落的驾驭，跟心态和政治及经济都有关。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胜利，英国当时的任务要容易得多。英国的调整还得益于一个事实：全球新霸主是美国，跟英国维系着语言、血缘和共同政治理念的纽带。而美国向中国让权不会那么容易。

    现如今，英国人学会了纵情于失败。他们热衷于购买诸如《失败英雄传》之类的大部头书籍。每当英国足球队输球时，其支持者往往高唱“我们什么都不是”。但笔者还没看到美国养成这种习惯。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