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成熟的葡萄酒，能与你交谈数小时之久”

    和有着5000年历史的酿酒业相比，黎巴嫩当前的乱象更像是短暂的喧嚣。

    游览葡萄园请留意炸弹

    “我们刚开始在园子里栽种，就碰上了一枚1983年落在这里的集束炸弹。军队的人说要等俩礼拜才能过来帮忙拆弹，问题是我有1000棵葡萄树苗需要马上移栽，否则它们全都会死掉。在一群勇敢的小伙子帮助下，我们在炸弹旁继续工作。谢天谢地，没人受伤！”

    世界上盛产葡萄酒的庄园众多，很多地方已被开辟为旅游目的地。不过，在葡萄酒之旅中走遍四海，相信你也绝少会碰到这样的警告——当心炸弹！事实上，这就是我如今面对的现实：此地是黎巴嫩的一处葡萄园。造访坐落在黎巴嫩山之巅的贝尼弗酒庄期间，难以压抑感情的主人纳吉·波特罗斯不但给我们上了一堂葡萄栽培课，还亲口述说了他的祖国充满苦难的近现代史。

    内战爆发前，黎巴嫩一度有“中东法兰西”之美誉。波特罗斯在巴蒙顿镇的一个小村庄长大，此地位于贝鲁特以东23公里，紧邻通往大马士革的主干道。上世纪80年代初战事吃紧之际，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后来在投资银行界打拼数年，积累了一点资金。2000年，他与家人一道返回故乡，在故居附近创建了贝尼弗酒庄，名字出自他祖父曾经开设的一家小店。

    我和妻子紧跟在这位健谈的汉子身后，费力地登上一片又一片种满梅乐葡萄与卡百内葡萄（均为著名的红葡萄酒品种）的梯田。“克服的障碍越多，得到的结果越好，”波特罗斯对遭遇集束炸弹一事一笑置之，认为这句格言对生生不息的葡萄酒产业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诠释。长久以来，黎巴嫩都给外界一种纷乱的印象，又有多少人能想到，这个兵连祸结之地竟拥有如此美丽、安详的田野？当地出产的葡萄酒更是行销世界，孕育了不少知名品牌。

    目前，黎巴嫩全国仍有35家酿酒厂正常经营，大部分都对希望全面了解本地风情的外国游客开放。和有着5000年历史的酿酒业相比，我更倾向于把当前的种种乱象视作短暂的喧嚣。

    宗教同佳酿和平共处

    此行的第二站是精巧雅致的玛萨雅酒庄。陪同我们参观的是拉姆奇·戈森，一位很有情调的男人。他领着我们分开连片的葡萄藤，来到一处隐秘的花园。吃着刚摘下来的葡萄，小口啜饮玫瑰葡萄酒，我们心满意足地看着夕阳将山坡染成与杯中液体一样鲜红。

    “我们黎巴嫩的葡萄酒，要配上其他美食才有味道。”戈森故作神秘地说，“猜猜古罗马人是在哪儿建的酒神巴克斯神庙？不是在托斯卡纳（意大利行政区），更不是在里奥哈（最著名的红葡萄酒产区之一，位于意大利北部），而是在贝卡谷地，距此只有半小时车程。”

    我们当即决定把这座世界著名的神庙放进游览日程表，次日一早便开车驶上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刚过巴蒙顿镇，贝卡谷地就急着向我们展示它的真面目。数千年前，腓尼基人率先发现，这片群山环绕的土地有着漫长的夏季、潮湿的冬天以及温和的气候，简直是专为培育葡萄而生。车子沿着谷底爬行时，附近清真寺传出的祷告声穿过葡萄园飘到我们的耳际。在驶向巴勒贝克的途中，沿途随处可见记载神职人员和“殉道者”姓名的告示板。

    没错，巴勒贝克正是黎巴嫩真主党总部所在地，这个政党的军事机构被许多国家定性为恐怖组织。有了这样的成见，你可能难以将伊斯兰主义与葡萄酒之乡联系在一起，但事实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贝卡谷地的穆斯林们与葡萄园和平地共存，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巴克斯神庙的气象令人叹为观止，手工雕琢的葡萄叶浮雕装饰着它的入口，时刻向游人展示着黎巴嫩酿酒业的荣耀。巴勒贝克昔日辉煌的又一实例是迈尔迈拉酒店，据称上世纪20年代以来变化不大。进得门厅，华丽的土耳其家具和阿拉伯瓷砖映入眼帘，让人感觉好像走进了英国著名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世界。午夜时分，《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中的场景浮现于脑海，不知为何，我居然开始幻想隔壁会传来有人被谋杀的尖叫声。

    与美酒交谈

    “我们生产的每瓶酒都要经过每一位员工之手。这是一笔个人化、人性化的生意。”在有着一个半世纪历史的Domaine des Tourelles酒厂，资深酿酒师法奥兹·伊萨如是说，“我们一直坚持这样做，所以在酿酒时总能够保持激情。”在她看来，当地动荡的历史对酿酒未尝没有积极影响。“每当人们听说黎巴嫩，都会觉得这个国家的政治环境极其糟糕，然而，当你告诉他们这杯甘美的葡萄酒正是来自黎巴嫩时，相信他们会对佳酿更加欣赏。”

    伊萨的话放在查图·穆萨酒庄身上同样适用，这是我们造访的最后一家葡萄酒厂。据说，即便在内战最激烈时，穆萨酒庄也从未停止生产世界顶级的葡萄酒，这为其在酿酒业版图中赢得了传奇地位，也使得它的老板索吉·霍查在今日的黎巴嫩被视作酒神巴克斯再世。

    穆萨酒庄位于贝卡谷地的葡萄园条件奇佳，土壤呈陶红色，葡萄藤则泛出健康的石灰绿，与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峦构成一幅风景画。最大的挑战是，酿酒厂坐落在山的另一边。过去，每当把葡萄运往酿酒厂，便经常要穿过交战双方的火线，无形中让成本增加了许多。

    我们如愿见到了已届古稀之年的霍查，他的眼中闪耀着光芒，带我们穿过穆萨酒庄的地窖，角落里积满了厚厚的蜘蛛网，一排排落满灰尘的瓶子颇显沧桑。接过他打开的一瓶1977年产葡萄酒，第一口的滋味酸而尖锐，简直难以下咽。对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的苦相：“如果在餐厅中喝到这样一瓶酒，你会把它退回去的，对吗？”他咧嘴笑笑，“稍等几分钟，再尝尝看吧。”

    10分钟过去，瓶中物的气息和口味果真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变得醇美又新鲜，余味不绝地在舌尖徘徊。按照霍查的说法，这种变化代表酒在与你“交谈”。“酒陈酿的过程就像人的成长一样，随着时间流逝，它有了更多内涵，也有了更多话要说。一瓶年轻的葡萄酒只能与你交谈一秒钟或一分钟，而一瓶成熟的葡萄酒，有经历的葡萄酒，能与你交谈数小时之久。”

    在为期5天的行程中，我们全神贯注于这个中东小国非凡的产业与风景。葡萄酒完全能够代表黎巴嫩本身的活力，它与这里的土壤、气候、历史建立了如此紧密的关联，在暴力冲突与宗教分裂中顽强地生存下来，令四海来客与美酒的对话得以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英国《卫报》

    葡萄酒

    葡萄酒是用葡萄果实或葡萄汁，经过发酵酿制而成的酒精饮料，是目前世界上产量最大、普及最广的单糖酿造酒。早在6000年前，在盛产葡萄的地中海周边，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和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人就懂得用它来酿酒。葡萄酒有许多分类方式，以成品颜色来说，可分为红葡萄酒、白葡萄酒及粉红葡萄酒3大类。以酿造方式而论，又可分为葡萄酒、气泡葡萄酒、加烈葡萄酒和加味葡萄酒4类。世界著名葡萄酒产地包括法国的波尔多区、卢瓦尔河地区、普罗旺斯区，西班牙里奥达区、加泰隆尼亚区，意大利皮蒙区、威尼托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