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才是战争的句号

    那是一种美丽的感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彻底的宽恕。直到此时，对于路易·赞贝里尼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终于结束。

    1950年秋天一个寒冷的早上，路易走上一条长长的平坦小路，这条路通往一座临时搭建的简陋建筑物前。路易走近这座建筑物拱门的时候，感到整个身体一阵刺痛。只见拱门上写着“巢鸭监狱”，路易站在拱门外边等着战俘营的那些卫兵。他终于回到了日本。

    在战后的4年多时间里，路易始终耿耿于怀，想要返回日本，杀死那些曾经毁掉自己的恶魔。但现在，他打消了这种念头。他回到这里不是来报仇，而是来解答一个问题。

    有人告诉路易，那些曾经折磨过他的日军看守都已被逮捕，并且关押在巢鸭监狱里。现在，他可以心平气和地想起或者提起他们。但是，路易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如果再次见到他们，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呢？他已经找到的内心的宁静是否还会保持原状？带着这种不安，路易决定前往巢鸭监狱，亲自站在那些家伙的面前。

    那些卫兵有200多名，盘腿坐在一间没有任何家具的公共休息室里。所有的人都剃了头，穿着囚服。路易站在屋子前面，俯瞰着这里的一张张面孔。刚开始，他谁也没认出来。然后，在后边稍远一些的地方，路易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卷毛”、“黄鼠狼”、河野、佐佐木……“拐子”也在这里，他正在上诉，要求减轻自己的刑罚。

    当路易的眼睛停留在最后一个囚犯身上时，他忽然意识到，这里还差一个人的面孔：绰号“大鸟”的渡边弘光。于是，他问卫兵渡边在哪里，卫兵告诉他，“大鸟”不在巢鸭监狱。在过去的5年里，成千上万的警察搜遍了整个日本，但是谁也没有找到他。据说，这名恶贯满盈的中士在遭到通缉而四处逃亡期间，已经因为绝望而自杀身亡。

    这些话立刻涌进了路易的脑子里。在战俘营中，正是渡边让自己生活在惨无人道的环境里。回国以后很长时间，丧失尊严的路易仍然生活在黑暗和迷惘之中，有关“大鸟”的一切始终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记忆。直到那年10月的一个晚上，路易来到旧金山，听老战友讲话时无意听到了“黎明”这个词。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自己对“大鸟”感到无比憎恨的耻辱感和无助感仿佛全都消失了。这时的“大鸟”已不再是一个魔鬼，而是一个普通人。

    在巢鸭监狱里，当卫兵告诉路易“大鸟”后来的命运时，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消散的灵魂和一个无法得到救赎的生命。对于那个曾经将自己囚禁起来的战犯，他的心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一阵惊异之中，他感到自己浑身颤抖，这种感觉就是怜悯。那一刻，他内心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那是一种美丽的感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彻底的宽恕。直到此时，对于路易·赞贝里尼个人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终于结束。

    离开巢鸭监狱前，陪同路易的军官让曾经看守过路易的人主动站出来。在屋子后边，一些囚犯慢慢站起身来，缓缓地来到走廊，一边犹豫不决地向前挪动，一边抬起头望着路易。

    路易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充满了快乐。他不由自主地跳下走廊，走向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日本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向他们伸出手去。

    摘自《坚不可摧》，重庆出版社2011年8月第一版

    本书简介：

    《坚不可摧》讲述了一个关于生存、抗争和救赎的故事。主人公路易·赞贝里尼曾是奥运会长跑选手，太平洋战争期间服役于美国陆军航空队，1943年因战机失事遭日军俘虏，在地狱般的集中营里度过了700多个日夜。奇迹般生还后，赞贝里尼又凭借坚强的意志，摆脱战争阴影的纠缠，最终实现自我救赎。本书2010年11月在美国首发，6个月内销量突破百万册，雄踞《纽约时报》、《出版人周刊》两大排行榜榜首30余周，至今依然在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