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和《联合国反腐败公约》两份公约,明确了非法所得的辨认、追查、冻结、扣押、没收和追回等程序。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作为“公职人员”,如果资产是不义之财,就可能成为上述条约的适用对象。中国亦是这两个公约的签约国之一。
■从本·阿里下台到瑞士银行冻结其账户,只花了4天时间。而穆巴拉克宣布辞职后仅仅两个小时,瑞士银行业就迅速做出反应。
■萨达姆当初被冻结的资产,经过伊拉克新政权的清算后,仅有60多万美元被认定属于他个人,亲属可以申请继承,其余都归还人民。
卡扎菲政权被冻结的资金正在逐渐解冻。继8月联合国宣布允许解冻15亿美元之后,9月6日,英国又解冻了价值6亿英镑的资产。
但这些解冻资产只能算九牛一毛:根据媒体公开报道估算,卡扎菲政权在海外被冻结的资产(包括信托资金投资、个人存款等),总额超过500亿美元。
如今,卡扎菲倒台,这些由他和他的家人、亲信经由暴政积累下来的巨额财产,将被逐渐归还给利比亚的新政府。
像卡扎菲一样,很多独裁者都曾将国家财富装入自己腰包。然而,很多人的巨额财富在倒台后,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海外资产冻结程序。
冻结独裁者海外资产有法可依
3月底,联合国安理会利比亚制裁委员会宣布全面制裁卡扎菲当局,包括冻结其资产。此前,一些西方国家已着手冻结卡扎菲家族的资产。美国和英国分别宣称冻结约300亿美元和200亿美元。意大利、瑞典、瑞士、日本等国也参与其中。
此次阿拉伯动荡波及的国家,一些领导人与卡扎菲遭遇相似。突尼斯前总理本·阿里于1月中旬流亡沙特阿拉伯后,瑞士随即冻结了他和亲属在瑞士的资金账户,总额达“数千万瑞士法郎”;2月,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下台后,除冻结他在国内的资产外,埃及检方还与外国政府携手,冻结了穆巴拉克及其家人在海外的资产,据媒体报道,穆氏家族目前的总资产约在10亿至700亿美元之间。
被“冻结”的账户或资产,在经过官方特定机构授权解冻以前,不得动用、支取、转移、转让等。目前,国际社会以《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和《联合国反腐败公约》两份公约,明确了非法所得的辨认、追查、冻结、扣押、没收和追回等程序。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作为“公职人员”,如果资产是不义之财,就可能成为上述条约的适用对象。中国亦是这两个公约的签约国之一。
冻结卡扎菲资产的直接依据,是联合国安理会第1970、1973号协议。此外,美、英等国都有冻结外国资产的法律。
美国财政部专门有一个名为“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的资产冻结执行机构。OFAC的经济与贸易制裁范围共分六大部分,其中包括“对特殊指定的国家和个人的制裁”。卡扎菲今年2月底被列入此项。
OFAC直接隶属于美国总统战时和国家紧急情况委员会,经过特别立法授权,它可以对美国境内所有外国资产进行控制和冻结。OFAC每周会更新发布“特列国外机构清单”,在美国境内的任何金融机构,都要将自己的客户名单和这份清单对照,一旦发现某个客户“榜上有名”,如果银行正与其进行交易,那么该银行必须马上冻结这笔钱,其存款不能拒收,且不允许其提款或向外转账,同时还要立即冻结这个客户的账户。此后在10个工作日内,该银行的相关负责人要将详细的资产冻结报告送交给OFAC。如果哪家金融机构存在包庇现象,OFAC有权对它处以5万到100万美元不等的罚款,并可对当事人处以最高12年监禁。
银行配合追缴贪官赃款
除了政府机构,银行等金融机构近年来在冻结独裁者资产过程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独裁者积累巨额资产,银行经常在其中扮演不光彩角色。
瑞士银行一度身处争议的漩涡。瑞士银行曾因二战中为纳粹德国存放黄金及文物备受指责,它过去的传统是绝不过问客户的身份和私人情况,因此被认为是全球贪腐官员及独裁者藏匿资产的最佳缓冲地。伊朗的巴拉维、巴拿马的诺伊利卡、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菲律宾的马尔克斯等领导人,都曾是瑞士银行的顾客。据华盛顿研究组织“全球金融诚信”估计,瑞士目前拥有超过1500亿美元的“被窃资金”。
迫于国际压力,1987年,瑞士银行取消了匿名账户。1998年,瑞士《反洗钱法》正式生效,“了解你的客户”原则成为法律条文。按照这个法律,瑞士银行不但要仔细查证开户的客户身份,还要搞清楚他是否只是个代理人。如果申请开户者是在外国担任公职的“政治公众人物”,银行会对他可能带来的法律或者声誉风险做出评估。一旦接受开户申请,银行就会核实客户身份,要求申请人提供身份证明文件。随后,银行将核实申请人存入银行的资产是否属于其本人。按规定,银行还需要清楚,存入资产的获益人是谁。如果申请人要通过中间人处理相关开户事宜,他们还得签署一份特殊清单,声明谁是受益人。
目前,许多银行都订阅了“政治公众人物”数据库(Politically Exposed Person,简称PEP)。这一数据库建立于2001年,截至6月8日,已录入超过100万份“政治公众人物”及其家人、关系密切者的详细资料。有些银行自己也有关于这类人物的名单。
2007年9月,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和世界银行联合发起倡议,即《追回被窃资产倡议:挑战、机会和行动计划》,旨在帮助发展中国家追回被腐败的领导人和官员所窃取的国家资产,并将这些资产用于发展项目投资。倡议面世的第二天,瑞士马上发表声明,表示愿意合作。
2010年10月1日,瑞士议会又通过了《违法资产归还法》,赋予瑞士联邦委员会冻结有争议性资产的权力。一旦资产被冻结,联邦委员会将有最多10年时间采取没收这些资产的行动。
正是这项法律的出台,使瑞士冻结独裁者资产变得非常高效。从本·阿里下台到瑞士银行冻结其账户,只花了4天时间。而穆巴拉克宣布辞职后仅仅两个小时,瑞士银行业就迅速做出反应。
据媒体分析称,瑞士当局匆忙让《违法资产归还法》生效事出有因,其重要目的之一是为了对付海地前总统杜瓦利埃。1986年海地前政权被推翻后,瑞士便冻结了杜瓦利埃的资产。但24年后的2010年,杜瓦利埃在一家瑞士法院胜诉,获得了重新拿回存款的权利。就在此时,瑞士议会急忙通过了《违法资产归还法》,使杜瓦利埃的努力功亏一篑。
被冻结资产何去何从
独裁者遭到冻结的财产将会流向何方?他们还能拿回这些资产吗?
1986年1月,美国以利比亚涉及恐怖活动为由,冻结利比亚政府及其机构控制的实体,以及利比亚中央银行在美的资产及权益,共计10亿美元。2008年,这批资产被解冻并被归还给了利比亚产权人。这是因为,2003年利比亚宣布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计划,并答应支付27亿美元,对1988年的洛克比空难进行赔偿。
不过,卡扎菲目前想要再拿到自己的全部解冻资产,可能性不大。据美国媒体分析,如果卡扎菲宣布下台并流亡海外,也许他可能会拿到一部分属于他本人的资产,但这也要经过司法审判。另一种可能是,允许卡扎菲拿回部分财产可能成为与他谈判的交换条件,但是这仅限于他的私人财产。
如果卡扎菲的结局与伊拉克前统治者萨达姆相似,那他几乎拿不到什么钱。萨达姆当初被冻结的资产,经过伊拉克新政权的清算后,仅有60多万美元被认定属于他个人,亲属可以申请继承,其余都应该归还人民。
经过司法判决后,被冻结的资金也可能用于补偿那些受到过被冻结方伤害的人。2002年,海湾战争期间17名曾被伊军俘虏的美国老兵上诉成功,美国法院判决动用被美方冻结的伊拉克资产,共赔偿他们9亿多美元。
目前,利比亚成立了新政权,冻结的资产会由其处理。不论联合国还是美国都强调,被冻结的资产属于利比亚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