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来浸淫在暴力中的墨西哥,近两年被艺术家们或现实或夸张地撕裂开来,对外呈现出血淋淋的面目。墨西哥的艺术家们已经出离愤怒了,从舞台剧、电影、艺术展,到绘画、音乐、民谣,他们用各种形式表达对暴力社会的不满。
但墨西哥人似乎已经麻木了——
“任凭他们割破我们的喉咙,任凭他们把我们置于死地……任由他们不管不问,任由他们玩忽职守。”
几十个头戴泡沫塑料的人涌上舞台。4个毒贩身穿流苏茄克,头戴粉色牛仔帽,用AK-47玩具枪把这群人驱赶到观众席上。演员们一齐低唱:“任凭他们割破我们的喉咙,任凭他们把我们置于死地……任由他们不管不问,任由他们玩忽职守。”
这是墨西哥式的卡巴莱歌舞表演。这部创作于2005年的舞台剧《美后》,揭露嘲讽了一番毒品暴力,至今还常常在墨西哥的夜店上演,近期在旅游圣地塔斯科又重新现身。
暴力不仅席卷了墨西哥社会,艺术也未能幸免。杀戮、绑架这类占据报纸头版头条的事件,成了艺术家极力表现的主题,结果不论绘画、电影,还是戏剧,都充斥着暴力。艺术家们表示,杀戮变得司空见惯,人们也变得日益麻木,他们想通过艺术作品呼唤社会变革。
参演《美后》的演员安娜·弗兰西斯·摩尔说:“艺术总在极力表现我们的走向,艺术就是社会的温度计。”
即使艺术如此致力于反暴力,公众的反映却莫衷一是,这也表明墨西哥人对目前社会充斥的暴力怀有的矛盾心理。
墨西哥政府数据显示,在暴力事件中丧生的人数至少已达35000人,另有统计表明这个数字在40000人左右。
“每天我们的耳膜中都充斥着腐败、杀戮、逍遥法外,仿佛这已成为我们生活的现实,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说话,管管事。”卡巴莱歌舞女演员瑟米拉米斯·胡尔塔说。她出演过《墨西哥缉毒警》,该剧结尾时,贪污腐败的警察和毒品贩子共舞,讽刺着墨西哥现实。
墨西哥艺术历来有反映本国暴力的传统,从蒂亚戈·里维拉的壁画,到把墨西哥革命改编成戏剧的大卫·思科罗斯作品,再到小说和毒品民谣,都用图像、文字或音乐控诉着毒品交易。至少10年前,视觉艺术就开始以毒品为主题进行创作,特别是在锡那罗亚州这样大毒枭盘踞的地方,更是如此。而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龙从2006年末才开始大规模围剿有组织犯罪。最近两年此类艺术展已扩大至全国,甚至走向世界,艺术品数量也在逐渐增加。
墨西哥以暴力为创作主题的艺术家,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如前所述,以现实手法控诉,二是暗示、传递政治化意图。这些艺术家认为,自己的作品真实记录了国家安全形式的恶化进程,以及导致这种状况的外因——美国及其它第一世界的国家对毒品的不知餍足。
有时候,这类艺术家的作品也获准在国家级博物馆展出,但若被认为过于血腥,则要做出相应修改。
艺术家马格勒斯的作品《我们还能说些什么?》曾受到政府和私人的资助,但就在2009年威尼斯双年展开展前两周,墨西哥外交部却下令撤出组委会,因为政府不愿和此类主题扯上干系,而外交部对此也三缄其口。
今年2月,画家马丁内斯的系列作品《沙与血的城市》首展时,华雷斯城的官员们在作品名称上动了手脚,去掉“血”字,改为《沙的城市》。
对政府的干预,艺术家们认为这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因为现实的残酷还在与日俱增。
墨西哥式的卡巴莱歌舞表演,由于其滑稽的动作、古怪的行头,以及蕴含的政治讽喻,观众以往总是报以哄堂大笑。但现在反映却不同了,特别是近两年以来,演员表演时,频频抖出关于毒品的笑话,却总是遭遇冷场。有些观众看上去似乎内心大受震动,但到表演落幕时全场却爆发出阵阵大笑,因为观众都被现实伤得不轻啊。
集体宣泄——
被毒贩所杀已司空见惯
来自锡那罗亚州的艺术家列宁·马科斯·萨拉查用画笔描绘着故乡的美景,然而他的画作同时也渗透着死亡的气息。一派田园风光的背景之上,却是一具具尸体,他们双眼被蒙着,双手和双脚被捆绑着,甚至被包裹在毯子里。当地人对这些被毒贩所杀的尸体已司空见惯。
萨拉查现年42岁,他已在美国和哥伦比亚办过个人画展,“我们仿佛忘了自己生活在一个全球化时代,彼时彼地发生的事,也许就会影响到此时此地的我们。我的作品并非是我抱怨的方式,而是一种写实,通过画作认大家认识到这点。”
“看看吧,我们的国家如此支离破碎”
画家吉尔达·罗蕾娜·马丁内斯(下图)创作的系列作品《沙与血的城市》,今年4月被悬挂在墨西哥国会大厅。
20年来,她都把墨西哥最暴力的城市——华雷斯城当作故乡。2008年,随着这座城市的谋杀事件与日俱增,她开始拿起画笔宣泄情绪。
由于附近商铺收到炸弹恐吓,她被迫关闭自己开的艺术学校。她的一个学生在自家门外惨遭杀害。谁将离开家乡,或把孩子送去哪里上学,成了家乡人时常讨论的焦点。
她的画作中,幽灵般的人物面目狰狞,色调多为浅褐色和灰色,而环绕华雷斯城的沙漠则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我只是以这种方式宣泄,表达我的感受。”她曾因为暴力产生不安、焦虑,整整病了5个月,“我想用画作告诉人们‘看看吧,我们的国家是如此支离破碎’。”
“我画的是我不耻的人和事”
今年3月,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举办的著名艺术博览会“巴塞尔迈阿密海滩”上,其中的拉美艺术展上,画家里卡多·德尔加多·赫伯特的画作取名为《光荣的枪——从A到泽塔斯》(下图),直接把矛头指向臭名昭著的暴力贩毒集团泽塔斯。
这位现年36岁的艺术家来自墨西哥港口城市坦皮科,他正在创作系列画作,想表明在墨西哥社会遭受的这场劫难中,毒品贩子也好,政府军也好,都同时充当着救世主和刽子手的角色。他以这种方式表达墨西哥人正身处两种亦正亦邪势力的狭缝中。
陪伴里卡多成长的是corridos(墨西哥北部的音乐形式),以及描写侦探追踪毒贩的影片。
2004年政府军和毒贩在港口城市马塔莫罗斯发生激烈枪战,自那以后他感到“儿时听说的人和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正在威胁着民众的安危”,因此他开始刻画长着暴牙、突嘴的恶人。
“我画的正是我所不耻的人和事。”他说。
她的素材都来自杀戮现场
特里萨·马格勒斯也来自锡罗那亚州,2009年威尼斯双年展上,那个用拖把蘸着水和血拖地的电影作品,就来自她的手笔。她作品的素材都来自杀戮现场,比如沾有泥和血的玻璃或织物。
她长期致力于暴力题材创作。墨西哥顶级艺术品收藏家和批评家高特莫克·麦迪娜认为,马格勒斯的作品是为完成“一项社会责任,为一代人的逝去哀悼”。
麦迪娜表示:“当全国有8000人被无端杀害时,马格勒斯和我都不相信。国人也仿佛对此视而不见,以至于之后35000人的无辜被害才唤醒大家,意识到我们的国家正经历一场劫难。”
暴力印象——
风景画多反映阴暗的乡间,那些被蒙着双眼、双手被反绑的遗体。一件艺术品中闪亮的手镯,却源自枪战发生后散落地面的车窗碎片。一首流行于坊间的毒品民谣,讲的是女毒贩杀害爱人的故事,被改编成戏剧。
电影《地狱》,情节和片名一样直白,讲述一个被毒枭掌控的小镇发生的故事,毒枭对外的身份是本镇的“父母官”。2011年,该片囊括了有“墨西哥的奥斯卡”之称的Arieles电影奖项。
在2009年威尼斯双年展上展映的一部墨西哥影片中,观众看到片中人用拖把蘸着水和鲜血,拖空空如也的地板。
在今年3月美国迈阿密海滩举行的某场拉美艺术展上,画家里卡多·德尔加多·赫伯特绘出拿着手枪、凶神恶煞般的职业杀手。这件画作取名为《光荣的枪——从A到泽塔斯》,把矛头指向臭名昭著的暴力贩毒集团泽塔斯。
美国《赫芬顿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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