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特布拉径(Jatbula Trail)是澳大利亚尼米洛(Nitmiluk)国家公园中最迷人的去处。周恩族(Jawoyn)是当地的原住民,和政府共同管理着这条野外步行道。鬼斧神工的巨型岩石裂缝、大峡谷全景、千姿百态的野生动植物以及轰鸣的瀑布……对于特地前来接受挑战的“草莽英雄”们来说,这段120小时的旅程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一开始就显得很低调
在熹微的晨光中,尼米洛国家公园迎来了新的一天。还没到吃早餐的时间,旅行巴士便轰鸣而来,载着游客的船只也飘然而至,向导们不顾疲倦地前后奔波——他们要关照的客人可真不少,要知道,这儿是澳大利亚大北角(Top End)地区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纪特布拉径则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颗宝石,但真正全程体验过它的人并不多。
纪特布拉径从一开始就显得很低调,从吵闹的峡谷码头穿过凯瑟琳河后,它便消失在矮树丛中。放眼望去,只有一些小小的蓝色三角形牌子偶尔闪现,那是为勇敢的步行者专设的路标。我们在出发前就得到警告:“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条修建得很平坦的马路,而是处处遍布岩石、荆棘、地面上的暗洞以及野牛挖的泥坑。”的确,只前进了几分钟,各种发动机和扩音器的声音就迅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鸟鸣和同行者粗重的呼吸声。
水是纪特布拉径之旅的灵魂。没走多远,一处奔流的瀑布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大而清澈的水池,它被矮树丛、鹅卵石、沙滩包围着,让人忍不住想跳下去游泳。这个水池只是纪特布拉径沿途众多的水源地之一,它们大部分是旅行者们喜欢的野营处所,一个比一个迷人。未来的4天,我们每晚都将在河流和瀑布中洗去一天的尘土和疲惫,听着流水声安然入睡。
许多生物练就特异功能
和其他著名的野外步行道类似,纪特布拉径以原居民彼得·纪特布拉的名字命名,这位老人曾是一位牲畜贩子,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为了让周恩族人民重新拥有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他带领当地土著与有关方面进行了激烈的斗争。
我们出发前,曾与彼得的侄孙、现年30岁的瑞恩·布鲁维见过面。他记得自己从3岁起就被带出去“照看土地”,更记得它于1989年回到了周恩人的手中。瑞恩目前在尼米洛管理委员会任职,打算把家族的历史传给自己的小儿子,教他学会如何照顾好这片土地。临行前,他好心地提醒我们:“留心倾听鸟儿的声音,注意地面上的动静,提防有蛇出没。”
出没的蛇或者其他野兽,听起来倒像是值得尝试的冒险体验。当我们进入17英里溪(Seventeen Mile Creek)山谷的林地时,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到上空。我第一眼就瞧见了一大群红尾的美冠鹦鹉,约有40来只,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接下来出场的是一对楔尾鹰,它们在气流中懒洋洋地滑翔。低头环顾四周,相当一部分植被还没返青,呈现麦子般的黄色。
我们的导游拉扎勒斯·福特边走边解释道,这块土地一半时间被水统治,另一半时间被干旱统治,许多生物因此练就了特异功能。为了证明这种说法,他蹲在路边,拔出了一个看起来像鸟巢的东西,然后将几滴水淋在它身上。几秒钟后,那东西就变得生气勃勃,像只愤怒的刺猬般膨胀起来,几十条细小的触须向下猛钻,一会儿便消失在土壤里。这种植物叫剑叶草,即便看上去已经枯死,可一旦有雨水来,便会立刻“复活”并生根发芽。有传说称,曾有剑叶草误把出汗的皮肤当成了湿润的土壤,居然深深钻进了某位旅行者的脚底板。
17亿年成就今日胜景
午后时分,脚下的路突然变得陡峭起来,沙子越来越少,岩石越来越多,随后,我们便登上了一座陡峭悬崖的顶部。它是阿纳姆地高原(Arnhem Land plateau)的一部分,向东延伸到卡奔塔利亚湾。这块土地看起来古老,但相对地球的历史来说还算年轻——大约17亿年前,此处有一个巨大的河流三角洲,经过漫长而复杂的地质过程,才形成了坚硬沙岩和砂砾组成、如今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悬崖,还有许多细小的支流和瀑布。
我们头一个晚上的营地就在必度科姆瀑布(Biddlecomb Cascade)下面的水池边上,放下行囊后,所有人尽情享受了一次野泳。帐篷建得离瀑布很近,旁边就是一个个冒着气泡的小水潭,乍一看倒像是天然的温泉。在静静的水边,生长着一丛丛精致如红宝石般的茅膏菜,柔软颤抖的腺毛像露珠一样闪闪发光——那其实不是露珠,而是它们分泌出的粘液,用来引诱贪吃的小昆虫,后者一旦误入陷阱,就会成为这种食肉植物的美餐。
让人颇为惊讶的是,在这样的人迹罕至之地,居然还有一个堆肥厕所,显示当地政府希望改造纪特布拉径,吸引更多的徒步旅行者。去年,只有不到400人来此探险。这条小径的最大接待能力目前仍在研究中,但毫无疑问的是,随着交通的发达,越来越大的客流已经吊起了管理者的胃口;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也乐意自掏腰包,享受大自然慷慨给予的胜景。
远古的传说在耳畔回荡
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洪荒时代的传说还在耳畔回荡。前一个晚上,拉扎勒斯讲了一些周恩族传统故事,不少是以拟人化的动物为主角——喜欢恶作剧的翠鸟,从鳄鱼老人那里偷走柴火棍装到身上,使自己终于有了长长的尾羽;长脖子的海龟与针鼹鼠多年间明争暗斗,最后,海龟被它的敌人在脖子上留下了一个针鼹鼠形状的标志……
在一处原住民创作的岩石艺术景点,拉扎勒斯告诉大伙,这地方非同寻常,沙岩上描绘着邪恶的幽灵,其中一些长着6个手指,脸色惨白,被称为“魔王”。游客不能在这儿露宿,孩子们也要避免出声,否则幽灵们会射出怪光,夺走他们的呼吸。“还有,如果入夜后在这里做饭,幽灵会闻着香味而至,做饭的人可能受到伤害。一位老先生和一位老夫人就各自失去了一个手指。”他一本正经地指着一只印在岩石上的手,上面果真只有4个指头。
不过在更多时候,尼米洛是慷慨的。在路途中,拉扎勒斯兴致勃勃地介绍一些实用的土特产,比如白树丛中的果实,周恩人一直把它们当作甜食的原料。有时,他还会停下来拔出一棵植物,折断根部后露出的猩红色的部分,可以给纤维染色。那些纤维则来自异叶瓶木,妇女们将其搓成又长又结实的线,用于编织。拉扎勒斯的讲解,顿时让静态的风景变得鲜活起来——大自然是食物、医药和武器的来源,使得这条小径有了几分人文内涵。
我在笔记上写下“福佑”
纪特布拉径从东向西呈弧形,到第三天黄昏,我们已经连走带爬地完成了三分之二。此后,这条小路转向西南方。我们就着地势在沙岩(Sandy Rock)高地上露营。神秘的地质力量把这里的岩石挤得扭曲,迫使水呈之字形流动,随后落入幽深的山谷化作瀑布;日落时分,岩石会在阳光下泛出金黄色,在飞腾的水雾映衬下绮丽异常。
离开该地不远,小路又开始下降。我们逐渐远离了山岩,泥土在靴子下吱吱作响。随着银桦树、山龙眼、露兜树愈发茂盛,著名的伊迪丝河(Edith River)湿地横亘在眼前。不久后,脚下已变成了沼泽,身为女性的我脱掉靴子在齐膝深的水中跋涉,的确有点吃力,还好没拖队伍的后腿。晚上,大家游完泳后一起聊天,读书,或做笔记。我写下的只有一个词:福佑。
最后一段路程几乎是沿着伊迪丝河而行,周围水草茂密,形态各异,有的长着花头,有的播撒白色的小种子,有的又亮又密犹如姑娘头上的发辫。食蜂鸟和粉红凤头鹦鹉悠然地站在上面,红颈吸蜜鹦鹉偶尔会在附近忙碌。可惜的是,我们始终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野牛。
空气异常清新,天空蓝得发亮。在旅程的终点乐琳瀑布(Leliyn Falls),拉扎勒斯与我们挥手告别,他的妻儿就不远处等着。真没想到,这个穿行在荒野间的汉子也是个恋家的人。说起来,58公里长的纪特布拉径的确是一段微妙的距离——对于那些狂热的远足爱好者,它似乎有点短;如果普通人梦想着重访这条野外步行道,又会因为觉得征服它太辛苦而却步。
《澳大利亚地理》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