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近日刊登了该刊对克莱尔·吉利斯的采访文章。克莱尔·吉利斯是《大西洋月刊》的撰稿人,4月5日,她与3名记者一起,在利比亚东部布雷加港前线附近被卡扎菲的军队逮捕,失去自由长达一个半月。
用戒指记录被捕日期
和其他3名记者一起在利比亚东部布雷加港前线附近被卡扎菲的军队逮捕几小时后,克莱尔·吉利斯摘下戒指,在监狱的墙壁上刻下了被捕日期:“4月5日,星期二,CMJ。”CMJ代表吉利斯以及另外两名被捕的记者:西班牙摄影记者曼纽尔·布拉博和美国《环球邮报》记者詹姆斯·福利。来自南非的摄影记者安东·哈默尔则死在利比亚政府军枪下。
吉利斯根据她手表上的日历,以戒指为笔,每天都在监狱的墙上记录。
“我学过历史,喜欢弄清事情发生的时间,总是记录下来,”吉利斯谈起一个半月的监狱生活时说,“我想把我的名字刻在(监狱的)墙上,如果有别人来,他们就会知道我曾到过这里。”
吉利斯描述说,被捕后,她最初惊慌失措,继而因前途的不确定而心烦意乱,渐渐担心再也见不到家人。
虽然吉利斯说,在狱中她得“任由他们摆布”,但那些士兵、看守、审问者和利比亚政府的官员,看上去并无明显的恶意或善意,他们官僚作风浓厚、懒散且自私。吉利斯表示,这都是“独裁的标志”。
“没有人想承担责任,我在想,正是这样一种体制让许多无能力的人尸位素餐,迫不得已才采取点儿积极行动。”吉利斯说,“他们并没有改变现状的意愿,在他们看来,只要以这种缓慢且效率低下的方式运转,事情就不会被搞得一团糟,因此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有能力。”
无聊时就“演”电影
吉利斯还用英国自由撰稿人奈杰尔·钱德勒的遭遇,来说明利比亚一些政府官员的官僚作风以及不负责任。
利比亚政府曾想提前释放《环球邮报》记者詹姆斯·福利,却把奈杰尔·钱德勒当成了福利。他们把钱德勒从监狱中转移到一所公寓内,等待释放。吉利斯说,虽然这种极不负责任的工作作风耽误了福利的获释,却救了钱德勒的命。
被捕几个月前,吉利斯刚刚获得了哈佛大学历史专业的博士学位,没想到来利比亚后没多久就失去了自由。遭逮捕后的前两个晚上,她是在距离前线300多公里的一处军方监狱里度过的。
吉利斯说:“当时看守我们的是两个人,18岁或20岁的样子,不停地擦枪,要不就是把子弹夹取下来又安上,反反复复,弄得枪哗啦哗啦响,让我们始终处于紧张状态。我当时怕得要死,生怕被强奸,好在一切平安。看得出,我的另外两名同伴也很紧张,他们的手被反捆着,什么也做不了。”
两天后,吉利斯等3人被转移到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一座军事监狱。吉利斯和福利被关在一起12天,布拉博被关入一个单间。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12天,福利和吉利斯不停地谈论各自喜欢的书、电影和传记。实在想不出话题了,他们就模拟各自印象深刻且对方没看过的电影中的场景。“我们‘演出’了很多电影场景,我对福利说,‘你就当这是乔治·克鲁尼在演,而不是你。’”吉利斯笑着说。
有时,吉利斯会分得一些香烟,并被允许打电话回家;有时,她会被带到充满敌意的人面前接受审讯,或者在接受审讯时被蒙上双眼长达数小时。
卡扎菲之子接她出狱
在狱中,吉利斯被提审了两次。有一次,她被蒙上双眼,连续审讯了6个小时。利比亚政府对逮捕一事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吉利斯很气愤,她在接受审讯时与审讯人员打起了嘴仗。她侃侃而谈,控诉利比亚政府军偷了她的东西,还把他们几个人全部当成了西班牙记者,还指责审讯人员在她几乎不懂阿拉伯语的情况下坚持用阿拉伯语提问。
“我至今也不清楚为何当初只是感到愤怒,而不是害怕,”吉利斯说,“或许这种状态不适合接受审讯,但我当时的确很愤怒。”
4月19日,吉利斯等3人被带到法庭上,一名法官向他们宣布了罪名:非法入境、未经允许进行采访。
随后,吉利斯被带到一栋两层楼的建筑里。这栋建筑是利比亚政府军的女子监狱,与吉利斯一同关押的是4名非洲女子,来自利比亚或周边国家。语言不通,吉利斯就连猜带比画地同这4名女子交流。
一天,一个自称是卡扎菲之子萨阿迪·卡扎菲私人助手的人来到监狱见吉利斯,问她在监狱中过得怎么样,还掏出手机让她给父母打电话。翌日,此人又来看望吉利斯。
4月26日深夜,萨阿迪开着他的装甲SUV车到监狱探望吉利斯。看守们紧张极了,对吉利斯说:“快点儿收拾好你的东西,就现在,快快快!”
“哈喽,我是萨阿迪,到这里是想把你带出监狱。”萨阿迪开门见山。
随后,吉利斯上了萨阿迪的车,来到的黎波里的科林西雅酒店。这里曾是内战之后的黎波里接待西方记者最多的酒店,只不过在此前几天,记者们大多转移到了的黎波里的Rixos酒店。
看《埃及艳后》打发时间
吉利斯在科林西雅酒店一个带电话的房间住了下来,萨阿迪还让人给了她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上网。
已与外界失去联系20多天的吉利斯得到电脑后马上上网。让她吃惊的是,网上有数百篇关于她遭利比亚政府逮捕的文章。看着看着,她愤怒起来,因为一些文章说,利比亚政府官员称,南非记者安东·哈默尔仍在羁押之中,且“活得好好的”,而实际上他早已死去。
萨阿迪告诉吉利斯,她将在几天后获释。吉利斯说,她相信萨阿迪的话,并说萨阿迪的意思是,在5月1日世界新闻自由日当天释放她。
“这听上去是个非常棒的计划,我当时对它深信不疑。”吉利斯说。
消息传到美国后,包括吉利斯父母在内的很多人都相信,吉利斯将在几天后获释。
事实是,吉利斯没有如期获释。在科林西雅酒店呆了3个晚上后,她被转移到一所退役军官宾馆。在那里她见到了分别多日的福利和布拉博,钱德勒也在那里。
接下来的3个星期里,4个人一直呆在那家宾馆,每天看卫星电视,看得最多的是半岛电视台的英语频道。有意思的是,虽然卡扎菲政权曾指责半岛电视台在利比亚煽动叛乱,但该台仍可在利比亚落地。此外,4人还看了数不清的电影,其中包括1999年翻拍的《埃及艳后》。
有时,4人因为供应的香烟过少而发生争执。
他们谈论最多的是他们的处境,以及如何争取自由。但由于对利比亚法院缺乏了解,他们经常产生这样的疑问:我们需要请一名律师吗?我们外出时,他们不再给我们戴手铐,难道有什么用意?
后来,4个人厌烦了猜来猜去,索性不再关心自己的处境,也不再关心外界的事。
利比亚政府“邀请”他们继续采访
3个星期后,4人被带到法院,法官判处他们每人一年监禁,缓期执行,另处200利比亚第纳尔的罚款,然后宣布将他们释放。
次日(5月18日),军方一个车队来到宾馆,将4人蒙住双眼,然后把他们带到Rixos酒店。利比亚政府发言人穆萨·伊布拉希姆向下榻在该酒店的外国记者称,利比亚政府对这4人很优待,并“邀请”4人继续留在的黎波里采访。
5月19日清晨,匈牙利外交人员开车载着4人,行驶了3个小时,来到利比亚与突尼斯交界处,在出境的地方等了一天,才进入突尼斯境内。随后,布拉博被西班牙驻突尼斯的外交人员接走。
5月20日,吉利斯和福利以及福利的兄弟迈克尔乘坐飞机返回美国。一个半月以来一直为其获释奔走呼吁的父母在机场迎接吉利斯。
“能回到美国,再见到他们(父母),真让人开心,他们都是无比坚强的人。”吉利斯说。
回到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的家中后,吉利斯一连数天不能出门——她的手机被利比亚政府军没收,不得不呆在家中守着座机,接听亲友们打来的问候电话。
“与家人团聚让我很高兴,看看电视、说点儿琐事……真好!”吉利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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