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国”

    洛克斯比·道恩斯（Roxby Downs）镇坐落在南澳大利亚州阿德莱德以北510公里的原野上。令访客惊讶的是，镇上惟一的公墓建成快20年了，里面居然空空荡荡，举目望去只有灌木在肆意生长。有人说这里是天堂，有人说这里是地狱。无论如何，洛克斯比镇的居民流动性很大，就像来来往往的候鸟那样，见证着这座矿业城崛起的历史。

    三年更换七成居民

    小镇的常住居民约4200人，平均年龄只有27岁，洛克斯比因此成为澳大利亚最年轻的城镇之一。你也许会以为这就是公墓至今备受冷落的原因，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按照负责家庭与年轻人事务的地方官员汤姆·比弗的说法：“并不是因为没人老死，而是因为谁都不愿埋在这里。即便有人死亡，他们也会选择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故乡长眠。”

    小镇行政官比尔·比姆甚至专门做过统计——只需3年时间，镇上人口中的70%就会更换，他半开玩笑地告诉我：“10秒钟后，你就算是这儿的住户啦。”比弗也有同感：“我5年前来这里时，就注意到洛克斯比最常见的就是搬运家具的卡车。的确，人们总是在相互告别。”

    人们不愿意在洛克斯比久住，自然是因为这个小镇有不少问题，比如与酗酒有关的暴力事件，兴奋剂滥用，邻里关系紧张等等。但从表面上看，这里的确是个美丽的城镇：宽阔而曲折的街道被茂盛的橡胶树覆盖，整洁的花园鸟语花香，随处可见运动场和自然保护区，文娱设施从电影院到武术俱乐部，应有尽有。更令访客放松的是，镇上居民对外人非常友好，彬彬有礼的司机从不与行人抢道。妇女们边喝咖啡边照顾孩子，她们的丈夫则在矿井工作。

    在其他有年头的城镇，即使大伙儿给同一个老板打工，人们也可以在市区或郊区住得很散，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在洛克斯比，你无法远离你的工友，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这种牢不可破的关系像脐带一样把人们紧紧捆在一起，他们把这种关系称为“洛克斯比式拒绝作证”。人们之间不打探隐私，不交往过密，不说心里话，甚至都不爱闲谈，因为大家都担心闲言碎语可能很快传到老板或邻居的耳朵里。

    小镇像是临时搭建的一样，没有根，因而也缺少灵魂。或者说，它的灵魂就躲藏在穿梭的搬家卡车上、在颠倒的阶级体制中、在那些喜欢穿着汗衫到酒馆狂饮的年轻人中。

    丰富的矿藏是摇钱树

    1956年，墨尔本全力举办奥运会，在洛克斯比镇所处的位置筑起了一个不太大的水坝，命名为“奥林匹克坝”。20多年后，澳大利亚西部矿业公司在当地勘探铜矿，结果得到了远超预期的收获（储量世界第四），顺带还发现了世界第一大铝矿藏。从1988年开始，铜一直是这里的主要产品，占年度采矿总收入的70%以上；铀矿作为铜的副产品，每年的开采量也有4500吨，占总收入的25%；剩下的5%份额，主要来自金银等贵金属。    

    这么丰富的矿藏自然需要海量人力来开采，为了吸引并留住矿工，矿业公司在矿井南面的一个缓坡上建起了一批可移动住房，这就是洛克斯比镇的雏形。当时，经济不景气让许多农民深受贫困之苦，大家便纷纷到这个新兴小镇打工，希望过上富有的日子，这些人就是早期的洛克斯比居民。另一部分居民来自30公里外的小镇安达目卡，后者盛产蛋白石，上世纪60至70年代是兴盛期，此后便慢慢衰退，洛克斯比的崛起吸引了安达目卡镇的人口。

    有人曾预言，洛克斯比最终也会像安达目卡一样由盛转衰。可20多年过去，洛克斯比非但不见衰退的迹象，核能的开发和利用反倒让这个小镇更有发展潜力了。

    居民来自35个民族

    眼下，吸引更多工人到洛克斯比来工作，是必和必拓矿业集团的一项长期任务，招聘新员工的费用高达数百万澳元，公司在官方网站上也经常登载招聘信息。据统计，镇上居民的出身已涵盖35个民族，随着矿业规模扩大，还会有更多人从外乡甚至海外涌入。 

    机械工程师高迪亚诺·班提勒斯原本住在阿联酋迪拜。有一天，他在网上看到必和必拓的招聘信息，立刻提交了就职申请——即使到奥林匹克坝熔炼厂当个普通技师，收入也会翻番。必和必拓不仅为他支付路费，还给其家人提供汽车和住房。在接受我的采访时，高迪亚诺对现在的环境很满意：“在这里晚上可以开着门窗，在迪拜时可不敢这样，有人会闯入你的住宅的。”而在他的夫人伊夫林看来，“镇上多是年轻人，是个养孩子的好地方。”

    洛克斯比的许多居民都有同感。的确，这里适合孩子成长，不过当小家伙们长到10多岁，需要上中学时情况就不同了，有许多家庭为了孩子的前途选择离开这里。必和必拓公司为了留住工人，给每个孩子每年补贴12000澳元，送他们进入其他地方的寄宿制学校。

    “这儿就是黄金国”

    至于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人，的确是从心里爱上了洛克斯比。他们喜欢新鲜的空气与自由的环境，更喜欢这里丰厚的收入。单身汉安德鲁在镇上生活了10年，谈到矿业规模扩大计划，他显得非常兴奋：“我都等不及了，我在这里有投资，足足有3处房产！”作为一名地下钻机操作员，安德鲁在全国其他地方还有5处房产，这些都是他多年苦干获得的回报。

    现年35岁的谢恩·图勒的经历更能说明问题。他到洛克斯比已经9年，来时几乎身无分文，开着一辆老旧的货车，租了台电视机，领了一星期的救济金。如今的谢恩可是今非昔比了：38万澳元的四居室住宅，前厅里一台1.5米宽的电视，成套的豪华家具，还拥有一个温泉疗养池和游泳池。院子里停着一辆1970年款的经典卡迪拉克轿车，他在一本汽车杂志上看到这个样式，因为喜欢便高价收购了一辆。另外，他还有一辆福特Explorer型汽车和一辆杜卡迪牌摩托。这个曾经的落魄汉子告诉我：“洛克斯比造就了我的生活。”

    图勒如此有钱，甚至有人怀疑他在家开了毒品工厂。当我问起时，他哈哈大笑着说，作为一名钢铁车间的管理人员，只要努力工作就不难做到这样。“我劝每一个人都来洛克斯比闯荡，只要他们愿意努力工作。如果你肯付出，这个地方一定会成就你，当然也可以毁灭你——最难做的事情就是远离这里众多的酒馆，一旦挣了大钱，你就天天寻欢作乐吧。” 

    像安德鲁、图勒这样爱上洛克斯比的居民，似乎并不关心一些邻居滥用信用卡或财政管理不善的问题，也远离各种犯罪，从来不想参与是否选举产生市政委员会的讨论，而是宁愿上头派一个管理者包揽委员会所有的职能。洋洋自得的图勒很乐意做小镇的宣传大使：“南澳洲人人都知道洛克斯比，我们这儿是金罐，我们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国。”

    《澳大利亚地理》杂志

    [参考资料]

    洛克斯比的环保难题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在未来的5年里，洛克斯比的铜矿开采量将达到50万吨，铀矿的开采量预计提升至现在的3倍。不过有专家担心，这必然得移走大量泥土，留下的大坑将迫使基础设施进行大规模调整，机场跑道也不得不迁移。同时，在通往安达目卡镇的大路两边要建一个营地以容纳8000名建设大军，镇子本身也需要迅速扩建，迎接额外的上千名长期矿工和他们的家眷。

    因扩充开采规模而引发的最大公共问题，是水需求的暴涨。据估计，每天需要增加1亿升水的用量，这会对当地的水资源产生巨大冲击。目前的水用量是每天3000万至3500万升，已经对周边的山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有些山泉的水流明显减少，有的已经消失。为了减少对附近大自流盆地（Great Artesian Basin）的危害，必和必拓公司计划在港口城市怀阿拉附近兴建一座海水脱盐工厂，将淡化的海水通过320公里的管道输入奥林匹克坝。

    开矿对野生动物的威胁也令人关注。比如，坝区有一个面积110公顷的蒸发塘，不断释放出剧毒的硫磺酸，觅水的鸟儿接触几分钟就会一命呜呼。为了防止鸟儿遭受伤害，人们用弹药筒、气枪、聚光灯驱赶它们，但效果并不理想。随着附近的艾尔湖被填，越来越多的鸟儿会前往奥林匹克坝的那个池塘，这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生灵面临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