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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4月29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最坏的敌人是墨守陈规”

社会主义古巴重新发现市场

○本报特约撰稿 张守平 《 青年参考 》( 2011年04月29日   06 版)

    兄弟

    4月19日,古巴哈瓦那,在古巴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闭幕式上,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高高举起弟弟劳尔·卡斯特罗的手。在会上,劳尔·卡斯特罗当选古共中央第一书记。

    “经济模式现代化”的目标是:坚持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为经济体制主要支柱的同时,拓宽市场和私有经济的空间。

    ——摘自古巴共产党第一书记劳尔·卡斯特罗在古共六大闭幕式上的讲话

    政治局委员多是“老战士”

    4月19日,举世瞩目的古共六大在雄壮的国际歌声中落下帷幕。84岁高龄的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以下称卡斯特罗)意外地出现在闭幕式上。他用左手举起当选古共第一书记劳尔·卡斯特罗(以下称劳尔)的右手,向其表示祝贺。此时台下欢呼声一片。

    主席台上,卡斯特罗兄弟两边是新选出的15名政治局委员。西班牙《国家报》称,他们或是军旅中的老将军,或是政界元老,几乎是清一色的老面孔。新面孔只有3个,其中马里诺·穆里略·豪尔赫(原经济计划部部长、现国家副主席)和阿德尔·伊斯基耶多(经济计划部部长)深得劳尔信赖,被委以推行改革的重任。

    劳尔在闭幕式上讲话说,为完成经济改革这一艰巨任务,军人将发挥重要作用。在115名新的中央委员中,50名是军人或“老同志”。不包括劳尔和另两名健在的司令员(拉米罗·瓦尔德斯和吉尔默·加西亚),有24名将军,军人所占比例之高,为历届之最。

    《国家报》说,年长劳尔一岁的新当选第二书记何塞·马查多,已年届80,被视为老一代领导人和“传统派”的代表。就是这些“老战士”,将要陪伴劳尔投入“模式现代化”的经济改革大潮。

    劳尔说,改革面对的最坏的敌人是古共自身的工作方法和墨守陈规的官僚机构。党的工作方法也要改革。有西方分析人士据此认为,在改革问题上,劳尔最担心的是党内缺乏懂经济的年轻领导干部。劳尔领航的这次古巴改革,可能不会像中国和越南那样顺利。事实上,古巴此前也有过经济改革,但航向时有调整。

    谁是改革的敌人

    4月16日,劳尔在六大开幕式上讲话说,古巴经济改革的目标是建立一种混合机制,“多一点私有”,“少一点国有”。闭幕式上,他又明确指出,“经济模式现代化”的目标是,坚持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作为经济体制的主要支柱,同时拓宽市场和私有经济的空间。

    六大讨论通过的主要改革目标包括:中央权力下放;给企业更多的自主权;发展私有经济、鼓励个体经营;削减社会开支;逐步取消定量配给制;分期分批精简国有部门职员等。劳尔还强调,改革进程中要继续实行计划经济,但同时“不忽视市场经济的现实作用”。

    经过热烈讨论,大会补充、修改并通过了《经济社会政策方针草案》。《草案》增加了几项新的改革政策:允许房产、汽车买卖;放宽农民承包国有闲置土地的条件;允许银行向个体经营者放贷。

    79岁的劳尔重申:改革是为了坚持社会主义,不是要搞垮它。

    此前改革一波三折

    有报道说,古巴的经济改革,可以说是翻来覆去地拿私有经济说事。1968年,古巴开展国有化运动,卡斯特罗一道命令,几乎封杀了所有的私有经济。40年后的今天,为了救活古巴经济,人们的眼光再次瞄向私营部门。

    观察者普遍认为,古巴具有实际意义的经济改革,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由于受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瓦解的影响,古巴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1990年8月,古巴宣布进入“和平时期特殊阶段”(至今未解除),并开始进行经济和政治改革。

    1991年10月,古共四大甚至通过决议,宗教信徒可以加入古巴共产党。

    古巴有1100万人口,大多数是教徒,30%信奉天主教,20%信奉当地的巫教,黑人则信奉非洲的一种宗教,只有20%的人什么教都不信。有人对允许教徒入党不理解,卡斯特罗则说:“古巴共产党是一个政党,不是宗教派别。有人很革命,又很信教,难道就不能允许他入党?”

    关于经济改革,1991年苏联解体后,劳尔及时说服卡斯特罗,要在古巴进行经济改革,以避免革命垮台。卡斯特罗听从弟弟的劝告,1993年开始,进行了以克服暂时困难为目的的经济改革。是年古巴政府通过141号法令(即《个体劳动法》),允许135种职业向个体经营者开放,其中大部分是服务业、零售业和餐饮业。这项法令很受欢迎,合法个体经营者猛增至40万户,对缓解经济困难起了一定作用。

    不过,没过多久,卡斯特罗就指责说,改革“将特洛伊木马引进了城堡”。卡斯特罗认为,“改革改掉了革命的平均主义,却催生了腐败,这比美国海军陆战队还要可怕。”

    接下来,改革就开始“纠偏”。个体户又被上了“紧箍咒”。例如,新规定允许私人开饭馆,但不得雇人(允许亲属帮工),餐馆规模最大只允许摆放3张桌子,最多容纳12人。“纠偏”的结果是:个体户数量由1993年的40万户减至2002年的30万户,到2009年底就只剩10万户左右。

    2006年7月,卡斯特罗因病辞去党内外一切职务,他说他再也不是什么“总司令”了,只剩下一个“普通战士”的头衔。《国家报》报道说:“老卡患病之后,劳尔认为‘该轮到他了’。然而卡斯特罗继续牵动着权力之绳。劳尔即使在当上临时主席后,也未能取得领导结构改革的实权。在主导改革方面,兄弟俩的权力之争始终没有中断过。一个是继续陶醉在已经死亡的革命之中,一个是不停地修补不知驶向何处的古巴这艘破船。兄弟二人这种互动关系,让劳尔吃尽了苦头。”

    有分析认为,包括卡斯特罗和劳尔在内的老一代领导人,许多人不懂经济,这将使经济改革的前途充满未知数。报道说,去年提出的2011年夏季之前国有部门裁员50万人的计划目标,因执行中遇到阻力,六大会议已宣布将完成的时间向后推迟。

    将国有闲置土地承包给个人的改革措施也遇到问题。六大讨论中曾提到,目前已向14.3万名申请者配发了119.1万公顷。但由于官僚主义和控制过严,这一措施并未取得明显效果,全国粮食短缺的形势依然严峻。

    有评论认为,六大通过的一系列改革措施,看上去旨在创建“市场社会主义”,但实行起来仍有许多疑点。比如,社会主义计划如何与市场并存,计划经济如何给市场提供容身之地,许多人都搞不明白。“试图对几十年都行不通的计划经济修修补补,不会有好结果。”古巴经济学者帕韦尔·比达尔说。

    被戴上亲民光环的劳尔曾说,古巴人的工资太低,低到不能养家糊口,一个医生的月工资才25欧元。2008年2月24日,正式出任国家主席的劳尔宣布将进行结构和观念改革,目标是通过发展经济,改善古巴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有分析说,劳尔拨正了一度偏离改革的航向,大胆削减膨胀的国有部门,为私有经济重新找回位置,一个由劳尔主导的、“老战士”和“老革命”唱主角的改革新时代已经开启。

    卡斯特罗撰文支持改革

    有报道说,改革的重担落在以劳尔为首的老一代领导人肩上,但连中央委员会都不是的卡斯特罗,仍会关注古巴的经济改革进程。六大期间,除闭幕式上给代表们一个“惊喜”外,卡斯特罗一次会议都没有出席。他甚至在闭幕式上一句话也没说。但这并不能说明卡斯特罗不支持改革。

    卡斯特罗承认自己不懂经济。2007年7月7日,他在自己撰写的一篇文章中说,1959年4月,他应美国新闻俱乐部之邀访美,尼克松(时任副总统)在他的办公室接见了卡斯特罗。据卡斯特罗回忆,尼克松说卡斯特罗“对经济一窍不通”。“他说的对,我是不懂经济。……我曾失去留学美国哈佛大学学习经济学的机会。1948年底,我去哈佛大学,回国时路过纽约,买了一本英文版的《资本论》。读这本书,一是想从马克思那里学习经济,二是提高我的英语水平。我那时还不是共产党员,更不是什么地下党。但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我那时在大学里是第一个乌托邦共产主义者,后来又是一个激进的社会主义者。我根据自己的分析和研究,用恰当的战略和战术投身于革命斗争。”

    白宫解密文件“尼克松和卡斯特罗谈话备忘录”中说,“当尼克松对卡斯特罗谈到言论、新闻和宗教自由时,卡斯特罗显得兴味索然,他最关心的是发展经济。卡斯特罗反复地说,一个人一年里在甘蔗田里只有3个月的活干,其余时间饿肚子,他想的是工作,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

    4月18日,卡斯特罗在《格拉玛报》上撰文支持改革。他说他密切关注着古共大会的讨论。他向与会代表发出忠告:做低调模范领导,要努力学习,为社会主义奋斗不息。

    关于改革,卡斯特罗认为,“在消费型社会这样一个荒唐的时代,超越资本主义生产体系是一项艰难的挑战,但这是目标。”

    卡斯特罗还向新一代古巴人提出了一个近乎绕口令的要求:“要具有毫不动摇地调整和改变所有应该调整和改变的事物的能力。”

 

社会主义古巴重新发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