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夜空

    作为工业文明的副产品，严重的光污染令夜空中群星失色。在加拿大，为了给人类留下一片纯净的夜空，各大国家公园纷纷建立起特别保护区。目前，这类“观星公园”的总数已接近20座，坐落在阿尔伯塔省的杰士伯国家公园则是最有潜力的候补。

    夜空是属于所有人的奇观

    2010年初的一天午夜，我来到杰士伯国家公园中的一片空旷地带驻足，慢慢合上双目。5分钟后，我睁开眼睛仰望夜空，感觉自己仿佛刚接受了激光手术一样，视力好得不可思议。呈现在面前的银河系闪闪发光，好似顶部被白雪覆盖并沐浴在阳光中的群山峻岭；双子星座和猎户星座中的恒星清晰可辨，北美洲星云在地平线上升起，7颗姊妹星加入到惠斯特勒山上空的昴宿星团中……那些平常不用望远镜就看不到的神秘天体，也逐一展露真容。

    凭借古老的冰川、镜子般的湖泊和雄奇险峻的山脉，杰士伯国家公园的自然风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夜幕降临后，纯净无暇的夜空同样能让游客享受到难得的视觉盛宴。一年中的任何时候，人们都能在这里欣赏梦幻般的星海，仰望行星和星座眨着眼睛在头顶飘过。

    漫步在湖岸边，白天与格罗里娅·科耶斯-布拉迪的谈话回荡在我的胸中。后者是杰士伯国家公园的协调员，我与她在一家酒吧碰面，聊得十分投机，建立夜空保护区的想法令我们心潮澎湃——这意味着必须制定更严格的照明规定，保护夜空免遭人造光源侵蚀。

    科耶斯-布拉迪将杰士伯公园的夜空与小时候在自家农场观赏到的景色相提并论。“漆黑的夜空让我兴奋不已，仿佛只有繁星照耀着地球。”我意识到，她真心希望能够永远观赏到这种景象，落基山脉壮丽的夜空，的确是我们能够与他人分享、尚未被破坏的奇观之一。

    “观星派对”渐成新时尚

    在过去十几年间，一系列新创意（如太空主题野外旅行）和新技术（如GPS寻星仪以及iPhone上的类似应用程序），令观星公园出现了爆炸式增长。1999年，安大略省的托兰斯芜原成为加拿大第一座夜空保护区，其他地区也紧随其后，其中包括魁北克梅甘蒂克山天文台周围、面积超过55万公顷的一片公用场地，以及阿尔伯塔省-萨斯喀彻温省交界处的柏树山公园。

    截至目前，野外天文学领域的最大“杰作”当属在麋鹿岛国家公园举行的冬季观星盛宴。这座公园是比弗尔山夜空保护区的一部分，于2006年创建，距埃德蒙顿市45分钟车程。2010年3月的一天傍晚，3600人齐聚麋鹿岛，参加“冬日之光”观星派对。虽然类似的活动有很多，均为参与者提供营地和观测指导，但凭借绚烂异常的夜空，麋鹿岛的观星派对仍旧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事实上，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冬季观星活动，艺术界、娱乐界和科学界人士均参与其中，仅工作人员就达到数百名，与一般的观星派对总参与人数相当。

    在“冬日之光”观星派对上，参与者既可以用肉眼观赏星空，也可排队使用望远镜——只不过要有足够耐心。此外，他们还会畅谈即将上演的太空探索任务，观看在冰冻的湖面上举行的冰雪冲浪赛，参赛选手身上装点着淡红色LED灯，在星辰的映衬下更显美丽动人。

    抑制光污染是浩大工程

    夜空保护区获得成功的关键，在于保护野外的夜空免遭人造光侵犯，从淘汰过时的蛇头形钠蒸气灯（北美绝大多数城市街道的标准照明光源），到安装全开-全关固定照明设施，再到使用防护盾向下引导光线而不是向上方和两侧……所有这些举措都将在最大程度上保持夜空的黯淡，允许“星空守望者”们尽情观测。

    类似的做法还有助于降低公园运营的成本——新型照明设备的经济性往往更好，同时也能保护在夜间活动的动物。加拿大皇家天文学会的罗伯特·迪克教授告诉我：“人们曾经错误地认为光线是无害的，但根据过去25年来的研究，光能够改变自然环境，影响生态平衡。人造光经常成为野生动物的敌人，干扰昆虫授粉，让小型食草动物更易遭捕食者攻击。”

    作为著名的光污染专家，迪克曾在2008年撰写一部有关夜空保护的著作，并为加拿大皇家天文学会起草了一整套详细的照明草案指导方针。此后两年内，皇家天文学会评估和批准的夜空保护区数量，超过了此前8年的总和。正如迪克所说：“只有制定统一的政策，才能最快地消除障碍。”他心目中的理想状态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加拿大能够对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条河流，实施卓有成效的光污染抑制举措。

    神游宇宙竟如此简单

    2010年7月，我再次造访杰士伯国家公园，帮助科耶斯-布拉迪和她的同事对当地最好的野外观星场所进行编目。站在帐篷外，一幅充满想象力的图景忽地跃入脑海：我在浩瀚夜空中穿行，途中遇到无数由星座构成的动物或者神话人物，它们都在一个虚拟的保护区中游荡——

    海豚星座犹如潜入湖中的海豚，克里族印第安人曾将其命名为“潜鸟座”；北十字星座好似在银河系的“群山”上飞过，克里族称之为“鹅座”；英仙座则拥有气体构成的壮观云团……在杰士伯，你看不到现代文明的痕迹，恍惚间彷佛回到遥远的古代；无论是城市的街灯、体育场的泛光灯还是公寓楼的照明灯都难觅踪影，惟有星辰得以重现往日的光辉。

    200年前，大卫·汤普森作为头一个经阿萨巴斯卡隘口穿越落基山脉的欧洲人，绘制了这一带的详细地图。他后来写道：“经过一天疲惫的跋涉，我坐在篝火旁休息，无数闪烁的星斗在头顶滑过。究竟哪些神灵住在这些明亮的星宫中？”若能活到现在，汤普森一定备感欣慰，他当时看到的美丽夜空风采依旧，它们是悬在天际的宝藏，有待我们的孩子去探索。

    不知在广袤的宇宙中神游了多久，一颗不期而至的流星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流星是太空中的“小鹅卵石”，以每小时数千公里的速度摩擦空气，用自己的死为人类营造出绚烂的景象。过去，印第安原住民曾将这些不速之客冠以“夜空中的狼獾”的绰号。

    做一名夜空保护区之友

    眼下，杰士伯国家公园的市场营销、产品开发、游客体验和解说团队正展开紧密合作，提出最为周详的改进建议。在对这片面积为1.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进行审查时，工作人员会逐一标注出照明设施的类型和位置，指出哪些需要加以改进，或者需要安装定时装置和传感器。此外，他们与加拿大国家铁路局的官员会面，商讨如何改进公园附近铁路的照明设备，还与度假村的商家和其他商业伙伴展开互动，减少“光足迹”。

    科耶斯-布拉迪曾经说过：“我们希望这座公园成为一个能够让人们从全新角度看待夜空的地方。公园要为游客提供各种感性体验，能够让他们看到麋鹿的身影，听到狼的嚎叫或是看到流星划过天际。在任何给定的时间，这里都要能让人欣赏到出乎意料的景色。”

    今年3月的一个傍晚，我应邀在麋鹿岛公园举行的观星派对上发表讲话。麋鹿岛的活动虽然也搞得不错，但如今最让我惦念的还是杰士伯国家公园的未来。不久之后，加拿大皇家天文学会就会正式批准它的申请，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夜空保护区。

    麋鹿岛的观星派对结束后，我一路驱车向西，途经一处工业园区的林地。正值凌晨时分，车子在写字楼间从容穿行，可惜天空中不见一颗闪烁的星星，只有摇曳的白杨树似乎在风中招手，敦促我继续前行，朝杰士伯国家公园的方向驶去。沿着高速路穿过市区，大自然终于向我展开怀抱，满天星斗也再次呈现在眼前。“杰士伯，你的老朋友回来了。”

    □《加拿大地理》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