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核事故“登顶”意味着什么

    日本福岛核泄漏事故几乎可以用旷日持久来形容了，拖了一个多月，至今仍看不到头。4月12日，核泄漏事故的等级又由原先的5级调至最高级7级。此前，只有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曾达到这一级别。那么，7级核泄漏到底意味着什么？它有多可怕呢？

    4月12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全保安院把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事故的等级由5级调至最高级7级。在这个公众原本陌生的评级体系中，只有著名的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曾经“登顶”。

    这一坏消息传出之后，有人批评日本政府“隐瞒真相”，有人忧心忡忡地四处寻找防辐射的偏方。作为长期进行放射性研究的专家，北京大学教授郭秋菊也不断被朋友们问到：7级核泄漏到底有多可怕？

    “其实，除了评级，衡量核事故的影响还要考虑很多其他因素。”郭秋菊说。她同时介绍，尽管本次核泄漏与切尔诺贝利核泄漏同样被评为7级，但这“并不意味着二者的影响是一样的”。

    主要是看核物质泄露了多少

    在国际评级标准中，7级是最严重的级别，也意味着比上一级造成更为广泛影响的“重大事故”。

    这一评级标准来源于国际原子能机构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核能机构1990年共同制定的国际核事件分级表。制定此标准的目的非常简单：如同人们用摄氏温度去衡量气温、用里氏地震去了解地震强度一样，这个分级表能对全球的核电厂事故进行量化的评价，从而“以协调一致的方式，迅速向公众通报有关核事件和放射事件的安全重要性”。

    不过，与地震的震级相比，核事故作为一种人为事故，并没有办法完全用量化的方法去衡量。事实上，有媒体评论说，虽然国际原子能机构有意将核安全分类标准化，但该机构一直“让事故发生国根据复杂的标准进行事故评级”。

    在所划分7个级别中，1级至3级称为“事件”，而4级至7级则被称为“事故”。区分“事故”和“事件”的标准，是看是否有人受到1毫西弗以上的辐射，而4级与5级的区分标准，则为是否有放射性物质释放到核电站以外的地方。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苏联、美国建造第一批核电站后，就曾发生过几次“著名”的事故，其中，1979年发生在美国三哩岛的核电厂事故，就使周围居民受到“相当于一次胸部透视”的辐射，被评为5级；而发生在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则被评为7级。

    郭秋菊介绍说，在分级表中，尽管参考了对人和环境所造成的影响，但泄露的核物质多少则是分级评价的主要因素。不同于衡量人体受辐射剂量的单位“西弗”，这种衡量放射性物质活度大小的数值，单位是“贝克勒尔”。而根据日本的官方解释，本次对核泄漏事故提高评级的原因之一，是核电站向大气中释放的放射性粒子已超过7级所规定的标准。在评级表中，这一标准意味着，日本排放的全部放射性物质中，标准放射性物质碘-131的剂量超过10至16贝克勒尔。

    核问题专家们都很淡定

    在核事故中，对于那些扩散到空气中的放射性物质，人们依然无法通过仪器直观地衡量其排放量，所以研究人员只能通过测量空气中放射性物质的浓度来进行相应的推算。

    在郭秋菊的实验室里，就有一台这样的仪器。她介绍说，当空气从仪器相邻的两个气孔通过时，其中包含的放射性粒子就会打在探测器上，从而被监控仪器“捕捉”到它们的踪迹。

    据日本官方估计，在这次核泄露事故中，排放的放射性物质已达到10至17贝克勒尔。

    日本核泄漏“升级”的理由已足够充分，而相应的，人们的担忧也更加理所当然。在日本，政府已禁止一些区域蔬菜和牛奶的销售，并对它们进行放射性物质监测。4月18日，日本政府还建议5个社区的居民搬家，以避免长期的核辐射危险。

    在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发生后，爆炸点周围30公里被确定为“不宜居住”，有31人因为受到过量核辐射而死亡，500万人暴露在放射性物质中。国际原子能机构研究证实，有4000人最后死于癌症，而联合国的一项研究则认为这一数字超过8000人。

    忧虑的乌云再一次笼罩在全世界的头顶，网络上有人到处询问：这一回，发生在日本的核泄漏会同样严重吗？

    相比于普通人的惴惴不安，全球的核问题专家们却表现出了高度一致的平静。国际原子能机构核安全事务负责人丹尼斯·弗洛里在该机构总部举行的一次例行吹风会上表示：“福岛和切尔诺贝利很不一样。这次事故完全不同。切尔诺贝利的释放强度和释放值也完全不同。”

    排放方式和气象因素不同

    郭秋菊介绍说，福岛核事故虽然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平级，但排放的碘-131总量却只有后者的1/10。尽管福岛核泄露还在继续，排放总量也会更加接近后者，但这位核物理专家仍笃定地说，即便日本泄露的核物质浓度等同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二者的影响也不会相同。

    “在衡量一个核事故对人类的影响时，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评级当然是一个标准，但排放方式和气象因素的影响也很重要。”郭秋菊说。

    20世纪中期建成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一度被视为世界上“最安全的核电站”。不过，仅仅因为一次日常的关机操作错误，反应堆积蓄了过高的热量，最终发生了严重爆炸。缺乏保护壳控制的反射堆喷起冲天的放射性云团，“像通过烟囱一样”笔直上升，并且一度到达了200米的高空，随着大气运动环游欧洲，并最终覆盖了几乎整个北半球。

    在随后的10天里，危机仍在蔓延，反应堆持续吐出大量的放射性物质，直到直升机不断投落沙土、铅块，才让它最终冷却下来。这场史无前例的核事故不仅在当地造成了巨大的损伤，全球各国当时几乎都能监测到切尔诺贝利所释放出来的放射性物质。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时隔多年后，一位专家这样评价说。

    而发生在日本福岛的核危机相比之下却和缓得多。在3月11日发生的9.0级大地震中，核电站的冷却系统发生严重故障，最终引发了三个反应堆的爆炸，其中一个发生了核泄漏。不过，由于设计的进步，福岛第一核电站增加了一个钢制的15厘米厚的保护壳，这就对核物质的扩散进行了一定的控制。放射性物质没有“直上云霄”，影响的范围也就更加局限了。

    “等来到中国，影响就更有限了”

    “等到放射性物质扩散到中国，它的影响就更加有限了。”郭秋菊说，“如何看对公众安全的影响，要看真正进入环境范围的影响范围和严重程度。虽然目前的分级制度下，排放量相同，但对公众健康的影响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相比之下，圣地亚哥大学教授马瑞·詹尼科斯的表述就直白多了。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把福岛核泄漏和切尔诺贝利相提并论实在有点“太夸张”：“它俩的级别还差得远呢，切尔诺贝利可是一场很严重的事故。”

    其实，人们对切尔诺贝利的认知阴影，也有一部分来源于当时苏联对事件遮盖、隐瞒的处理态度。等到几年后，人们才恍然惊觉自己已受到影响。大量的新生儿畸形，事故区域甚至被当地人视为“鬼城”。不过，在信息更为公开透明的今天，很多专家认为，切尔诺贝利的悲剧很难再次重演了。

    郭秋菊一直觉得，人们对“核”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心理：“你也知道，核的‘出身’不好，刚出现就被当成了武器。”

    随着日本核危机愈演愈烈，她开始需要不断应对一些“弱智”的问题，比如，“核物质到底长什么样？”

    “核物质看不见，摸不着，感知不到，甚至受到辐射也不知道。”郭秋菊说，“这就更让人觉得格外恐怖。”

    “和对付感冒病毒一样”

    不过，对于生活在中国的人们，辐射远没有人们想象的严重。因为飘散到北京空气中的放射性物质剂量过于微小，每天都在监控北京空气的郭秋菊，甚至几乎没发现数据的显著变化。

    “其实，最严重的辐射威胁不是空气，而是食物。”郭秋菊说，“放射性物质可能会通过我们吃进去的食品、水，或皮肤渗透进入体内，对人体产生‘内照射’。”

    不过，这样的威胁也完全有办法解决：饭前洗手，吃东西仔细清洗，或者用开水煮一下，出门带上口罩——“和对付感冒病毒一样”。

    中国环保部的相关负责人则介绍说，日本福岛核事故向海洋排放了大量放射性污水，预计会对海洋生物产生一定影响。不过，这样的影响并不大，只相当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对我国影响的百分之一左右”，无需采取防护措施。

    在这次让世界恐慌的级别调整后，美国南加州大学的一位教授声称，整个分级表应当进行调整，把切尔诺贝利事故提高到8级或9级，而不是“屈尊”和福岛核泄漏放在一起。

    一位日本官员更是表示说，根据国际核事件分级表，这只是一个事故“临时”的级别。等到事故结束时，专家们会通过数据分析，再给它定一个标准的级别。事实上，1989年国际核事件分级表本身，就是在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之后才制定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日本核危机仍在继续，并且在众多专家眼中，“还看不到停止的迹象”。所以，一切还有待观察。